入夜之后,整個縣衙都是靜悄悄的,但是,角落的一處房間,卻依然是燈火通明。
趙敬緩步走到那個房間外,手里拿著一件披風(fēng),輕輕開門,見桌案后的那個少年已經(jīng)睡著了,便準(zhǔn)備走過去,將手中的披風(fēng)蓋在他身上。
“誰!”
少年猛的坐起身,一根針憑空擲了出去。
“大人?!壁w敬忙躲過飛針后說道。
禇風(fēng)坐在案旁,雙手拄著頭,臉上出了一層薄汗,啞著嗓子道“趙大哥,你怎么來了?”
“大人,戌時了,該休息了?!壁w敬走到禇風(fēng)身邊,將披風(fēng)披在他身上。
“趙大哥先休息吧,手中還有些東西沒處理明白,等處理明白了,我就回去睡。”
“我陪著大人吧。”趙敬道。
“不了,對了,趙大哥,現(xiàn)在整個縣上的醫(yī)館里還有多少藥材?”
“大人需要?”
“是,麻煩趙大哥明天帶人去縣里清點一下,縣衙里上次搬來的藥材不剩多少了,我明天也會上山看看,有沒有藥?!?p> “是,屬下領(lǐng)命。”
“對了,趙大哥?!钡楋L(fēng)突然叫道。
趙敬轉(zhuǎn)身“大人,有什么吩咐?”
“明天派人到驛站,把這信傳出去?!钡楋L(fēng)起身把信交給趙敬“麻煩了?!?p> “不麻煩,大人?!壁w敬笑了“大人還未及弱冠,時間還長,沒必要這樣……”
禇風(fēng)抬手打斷趙敬“趙大哥,我累了,你也回去睡吧。”
“是,屬下告退?!?p> 趙敬離開,禇風(fēng)走出房間門,抬眼看著天上的月亮。
“還有多久呢?”
……
“大人,真的不用我跟你去?”
一大早,孫毅看著一身裝備的禇風(fēng)道。
“不用,你要是走了,這里誰坐鎮(zhèn)呢?”禇風(fēng)笑了“把該做的做好,剩下的交給我就可以。”
“是?!?p> 泉州臨海,如果說有山,不過是一些較高的丘陵或者小山。
禇風(fēng)轉(zhuǎn)了一圈,只采到一些很少的藥材,可要根治那幫人的病,又談何容易。
傍晚
禇風(fēng)拎著藥材筐回到府邸時,看到了一個人。
“牧謠!”
牧謠正在制藥,抬頭看了禇風(fēng)一眼“回來了?!?p> “昂,你看看這些藥材能不能用,這里藥材太少了。”
兩人的對話自然而然的就開始了,禇風(fēng)有種錯覺,總感覺牧謠并不是剛回來不久,而是在這里待了很久。
“勉強吧,下次采藥小心點,藥材不能損壞一絲一毫的。”
“是,記住了。”
“大人,你回來了?!?p> 趙敬從門口走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幾人,有站著的,也有躺著被人抬進(jìn)來的。
牧謠撇了禇風(fēng)一眼,禇風(fēng)訕訕的笑了笑“子陵……”
“滾進(jìn)去,別在這煩我?!蹦林{道“把自己收拾干凈再來找我?!?p> “是?!?p> 禇風(fēng)興高采烈的沖回了房間,所以沒有發(fā)現(xiàn),背后牧謠臉上那一抹淡淡的微笑。
而這一切正好被旁邊的趙敬看到“呃……我還有事沒忙完,大人慢忙,我先走了?!闭f完趙敬不知何來的力氣,立刻就跑了。
傍晚,禇風(fēng)一身灰袍出現(xiàn)在牧謠眼前“子陵?!?p> “幫忙?!?p> 一時間,禇風(fēng)和牧謠主內(nèi),而孫毅和趙敬在這段時間也將縣內(nèi)清理的還算干凈。
“謝謝你幫我的忙。”
“沒事,現(xiàn)在外面如何?”
“縣內(nèi)雜魚基本清理干凈了?!钡楋L(fēng)道“他們藏糧食的庫我也找到了?!?p> “朝廷那邊呢?”牧謠接著問道。
聞言,禇風(fēng)輕輕搖頭“我不知道,折子遞上去了?!?p> ……
“皇上,這是泉州縣令司易遞上來的折子。”
皇宮內(nèi),段岐越看了看手中的折子“誰寫的?”
“司易?!?p> “是嗎?”段岐越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行了,先下去吧?!?p> “是?!?p> 大殿恢復(fù)安靜,段岐越目光落在面前的奏折上,沉默……
……
“相爺?!?p> 丞相府
“相爺,司大人傳了信回來?!?p> ……
葉謹(jǐn)懷拆開信件,眉頭擰了擰。
“怎么了?”葉謹(jǐn)懷抬頭,一個男人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葉謹(jǐn)懷抬頭“你看看?!?p> 那人臉上露出笑容,接過信,看了片刻“想法不錯,值得鼓勵?!?p> “鼓勵?”葉謹(jǐn)懷道“明哲,這小子剛?cè)ザ嗑镁腿巧狭朔丝?,而且他根基未穩(wěn),若是……”
“若是死了,也怪不到你,再者,皇上把他下放到那里,難免的,相爺,我去一趟便是了,莫要著急,這小子留在這里兩年,雖然默默無聞,但是多少我還是知道一些的。”
“既然如此,那便拜托先生了?!?p> “如果趁此機會鏟除那幫匪寇,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明哲道“相爺不必憂心,算算時日,他們暫時不會有什么動作的?!?p> ……
可惜,某人有些太樂觀了……
……
就在葉相和明哲先生侃侃而談的時候,泉州,有變。
……
“呦,又是你啊,怎么,這次要不要跟爺去樂呵樂呵?”上次補給的男人又出現(xiàn)在這里。
“不,不用了,小,小的還有些事沒忙完,先……啊!”
說著,那人被大漢扛在肩上,大笑著回了船。
“老楊,我們走了,再見?!?p> “哈,哈哈,再見?!?p> 老楊站在一群人前面,見船走遠(yuǎn),剛要轉(zhuǎn)頭回去,便看到對面站著一個灰袍男子,目光冷漠,但是異常的悠遠(yuǎn)平靜。
……
“牧謠,現(xiàn)在泉州已經(jīng)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外面了。”
“我知道,你想怎么做?”
“……”
“不準(zhǔn)!”
“牧謠!”
“叫爹都不行!”
說完,牧謠一愣,看了禇風(fēng)一眼,他明顯也僵了一下,不過片刻就恢復(fù)神色。
“沒得商量?!蹦林{淡漠道“那么多人,憑什么非要你出頭,你是英雄病犯了吧?!?p> “是,就是英雄病犯了。”禇風(fēng)微微松了口氣“我不想跟你吵架,你累了,好好休息?!?p> 趙敬!”
趙敬走到門口“大人!”
“這兩天跟著牧大夫,他去哪你去哪,陪著他。”
門口,趙敬沉默了一下,隨即回道“是。”
“你死了沒人管你!”
禇風(fēng)走到門口,回過頭看了牧謠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依舊沒有說出口。
……
“呃……”
禇風(fēng)睜開眼睛,坐起身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鐵籠子中,旁邊的角落還聚集著幾個骨瘦如柴的少年。
“你,你醒了?!币粋€少年爬到禇風(fēng)身邊。
“我,我怎么在這……”禇風(fēng)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松了口氣“還好……”
“是那個大胡子把你扔進(jìn)來的,扔進(jìn)來時還罵罵咧咧的,說什么,你帶毒,死了還浪費土地之類的話?!?p> 聞言,禇風(fēng)嘴角抽了抽“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是嗎?”
“對對對,你怎么知道?”少年問道。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ㄗ髡摺拔抑谰统伞!保?p> “我的血液里帶毒,誰也碰不了?!钡楋L(fēng)道“不對,他們怎么知道……”
“每個新被帶回來的小生都會被郎中把脈,若是沒什么病,便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若是有病的,或者有什么異常的,無論大病小病,都會被扔進(jìn)這個暗無天日的籠子里?!?p> “是嗎,沒想到他們還挺惜命。”禇風(fēng)笑了“沒想到有一天我還得靠這毒來救?!?p> “那我們就一直被關(guān)在這里嗎?”
“是,除非必要時候,他們是不會放我們出去的?!?p> “必要,何解?”
“他,他們可能會把我們當(dāng)成炮灰,或者,讓我們互相打斗,用來取樂?!?p> “平時呢?”
“平時,不給吃食,若想活著,除非夠強,撐到能出去的那一天?!?p> “沒想過逃嗎?”
“這四面環(huán)水,逃去哪?”
“也對?!钡楋L(fēng)站起身走到籠子邊,輕輕拍了拍鐵柵欄,又看了看少年身后“后面是什么地方?”
“密林?!鄙倌甏鸬馈?p> “怎么,你想逃。”
一旁,坐在角落里的一個少年站起身,而他身邊的那幾個少年也跟著站起身,一股氣勢洶洶的架勢,禇風(fēng)身邊的少年見勢縮了縮脖子“不,不,你們誤會了,他只是新來的,畢竟逃生欲望強烈……”
禇風(fēng)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們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不過奉勸你一句,逃命,在這里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p> 見禇風(fēng)一臉疑惑的樣子,那人看了一眼站在禇風(fēng)身邊的少年“怎么,你沒告訴他?”
“還,還沒來得及。”
“那好吧,這土墻后面是密林,深山密林里有毒物也很正常,而且,進(jìn)去的人從來都沒有出來過?!?p> “你說了后面的,前面呢?”
“不敢,他們個個都是壯漢,而且手里還有家伙,誰敢逃啊。”
禇風(fēng)沉默了片刻,籠子外傳來腳步聲,剛才還在禇風(fēng)面前的幾個人紛紛逃到角落里,只剩下禇風(fēng)一人站在外面那人的眼皮底下。
“呦呵,這不是二哥帶回來的那個小白臉嗎,怎么,他不要你了?”
禇風(fēng)嘴角抽了抽,然后,便看到那個男人打開籠子大門,捂著鼻子走了進(jìn)來,然后把禇風(fēng)拎了出去。
“嗯,看來你還是個小白,那么,我今天就教教你我們寨中的規(guī)矩。”
“大,大人?!?p> 大漢回頭“怎么,你要替代他嗎?”
禇風(fēng)也跟著回頭,那少年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不說話了。
“沒關(guān)系,不要著急,下次,就輪到你?!?p> “大,大人饒命……”少年像是受了什么驚嚇一樣,害怕的在地上不??念^……
“哈哈哈……”大漢似乎很滿意少年的反應(yīng),大笑著離開。
禇風(fēng)被帶到一個房間
“你是新來的,那我今天就親自教你規(guī)矩?!贝鬂h把禇風(fēng)扔到房間后關(guān)門,大漢站在門口,眼中渴望的光芒已經(jīng)出賣了他。
……
“風(fēng)兒……”
某家客棧內(nèi),燕回驚醒過來,嚇到了一旁的白客。
“小燕,你怎么了?”
燕回坐在桌旁“不知道,突然夢到風(fēng)兒了,被一個大漢鎖在屋子里?!?p> “夢都是反的?!卑卓偷沽吮琛斑@個臭小子肯定是在自己任上做事呢,旁邊還有牧謠,他要是犯渾,牧謠會阻止他的,放心吧?!?p> “嗯。”
“對了,那小子上任的地方離這里不太遠(yuǎn),要不要回去看看?”白客像是不知道燕回的心病一樣,大大咧咧的問道。
“看……”
燕回還沒說完,就快速遠(yuǎn)離床邊,白客也跟著他退到房間角落。
接著,只見原本他們所在的地方,幾個回旋鏢定在桌子上。
“找了你們這么久,可算找到了?!?p> 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窗邊,蒙著面,眸子閃著戲謔的光芒。
“什么人!”白客剛要拔劍,但是卻被燕回?fù)踝 伴w下找我們,何事?”
“何事,要你命,算不算事。”說著,那人徑直朝著燕回沖來,燕回不斷圍著墻角溜著那人。
白客站在一邊,手中的劍,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出鞘。
但是,燕回從始至終都沒打算讓他出手的架勢。
看了許久,白客飄飄然坐在桌旁,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的晃了晃,嘴角微揚。
“唰!”
“砰!”
茶杯正好被那黑衣人接住,而那邊,燕回早就大大咧咧坐了回去,喝上了茶。
“功夫長進(jìn)不少,易容也長進(jìn)不少?!卑卓托σ饷黠@“不過,腦子里有個好東西,你什么都不缺,唯獨缺它。”
黑衣人看著白客看了片刻,氣哼哼的跑到桌旁坐下。
“好了好了,陶兄弟,不鬧你了?!毖嗷卣f話了“這回來是閣中有什么消息了嗎?”
“是啊,閣中傳來消息,說是東南海邊的匪寇最近突然有了動靜。”
“說重點?!卑卓偷?。
“閣主說讓你們知道消息便好,什么事都不必做,像從前一樣,燕大哥,你和白大哥始終都是自由的,閣中不會干涉你們的事情,只是不時的傳遞消息,所以你們也不必有什么壓力?!?p> “知道了,幫我謝謝你們閣主,若以后有什么事是我能辦的到的,定當(dāng)萬死不辭?!?p> “等的就是你這話,閣主還說,淵寂先不必找了,到時候淵寂會出現(xiàn)在眼前的?!?p> “到時候?!卑卓桶琢艘谎厶铡昂锬?,馬月?”
“我也不知道,反正閣主怎么吩咐怎么做,不多說了,我先走了,告辭?!?p> “不送?!?p> 陶離開,燕回起身走到窗旁,從這里正好能看到下面的街道,還有,在街上胡亂打鬧的孩子。
……
“哈哈哈,好高啊,再飛高點,飛高點嘛?!?p> 褚府,燕回正在教那幫孩子讀書,聽見外面有放風(fēng)箏的便都跑出去看,燕回?zé)o奈搖搖頭,走出房間門,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遠(yuǎn)處的禇風(fēng),瘦瘦小小的他,還有眼睛里的那抹光……
“燕先生,我們今天去哪啊,你把我?guī)С鰜硎遣皇遣惶??”禇風(fēng)被燕回拉著,在大街上穿梭。
“跟我走吧?!毖嗷孛佳蹘?,拉著禇風(fēng)進(jìn)了一個風(fēng)箏鋪。
“老板,按我前兩天說的,做了嗎?”
“做了,這就給您拿?!?p> 見禇風(fēng)一臉平淡,燕回笑了笑,收回目光,看著那人拿出風(fēng)箏。
“謝謝。”
城外,平原
“給你?!毖嗷匕扬L(fēng)箏交給禇風(fēng)“我知道你們小孩都喜歡這個,你……”
“我不需要。”
禇風(fēng)抬頭,仰視燕回“燕先生,多謝你費心為我準(zhǔn)備,但是我不需要這些東西,抱歉,府里還有事,我先走了?!?p> 禇風(fēng)臉上的那抹光芒并非是假的,事后,燕回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禇風(fēng),只是了解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而已,若是現(xiàn)在接受那希望,那片刻后的失望,便是難以承受的。
就像是原本火熱的心,已經(jīng)被冰冷凍的差不多了,一個人的出現(xiàn),給了你希望的火種,將心點燃,不到片刻,又有一盆涼水當(dāng)頭澆下,結(jié)果可想而知。
想起來就有些諷刺。
……
“小燕,想什么呢?”白客打斷燕回的思緒。
“沒事?!?p> “沒事?!卑卓捅梢牡目粗嗷氐哪槨岸纪塾┝耍€沒事呢。”
“你話太多了?!毖嗷剞D(zhuǎn)身,抱著劍離開房間。
“去哪?”
“東海?!?p> 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