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凌風安排好工作以后,返回拐角已經(jīng)不見了思源的蹤影。他開車去了外白渡橋,沒有看到她。又開車去了“花間坊”,依然沒有看到她的身影。當然,“花間坊”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屬于她了。早在幾個月前,大概就是芙蓉那件事之后,她便無心經(jīng)營,索性將花店盤了出去。
隨后,他又來到了楚公館。遠遠的,他就看到一群人兇神惡煞的將她趕了出來,她瘋狂地拍打鐵門無果,就試圖翻墻而入。
就在她將進未進之時,他一把拽住了她的腳踝,她一個重心不穩(wěn),跌落在他的懷抱中。
“思源,你在干什么?”
“那群強盜,他們霸占了表哥的家,我要把他們趕出去!”說著,她再次蠢蠢欲動躍躍欲試。
“思源,”他語重心長的說:“要想讓一個人毀滅,必須先讓其膨脹。有時候我們的妥協(xié),不是懦弱,不是忍讓,而是一種策略,一種韜光養(yǎng)晦的策略。只為等到適當?shù)臅r機,再給對方致命一擊!”
“可是他們太過分了,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她一時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不停的嘟囔著,他不由分說的拉著她上了他的車。
汽車左拐右拐,來到一家客棧。凌風帶她進去,在前臺辦好手續(xù),直接去往二樓。
這間客棧位置清幽,平時沒有什么閑雜人等,很適合單身女子居住。房間里布置簡單,環(huán)境整潔,給人一種家的溫馨。
可思源是感覺不到溫馨的,家里沒有了親人還能叫家嗎?
凌風說:“思源,你先在這里住下,等以后有合適的住處再搬出去。我讓店家給你準備了一些素菜和白粥,你將就著吃點吧?!?p> 說話間,飯菜已經(jīng)端進了房間,熱氣騰騰,飯香撲鼻。雖然大半天未曾進食,思源卻一點胃口也沒有,連她平時最喜歡的青椒炒蛋也提不起半點興致。
在凌風的規(guī)勸下,她勉為其難的喝了幾口粥。凌風見她眼含熱淚食不知味的樣子,很是心疼,便不再勉強。只是囑咐她關(guān)好門窗,早點休息,不要輕舉妄動,就準備離開。
她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沖過來,攔腰抱住了他,哽咽的哀求著,“凌風,你能留下來陪我嗎?”
“我有些事情要去辦,等晚些再來看你?!泵鎸λ蓱z的乞求,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因為天楊的緣故,總部已經(jīng)亂成一團,千頭萬緒都在等著他去梳理。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沒有辦法給她更好的安排。
她不依不饒,仍是緊緊地抱著他,“凌風,我害怕……怕你和表哥一樣,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不會的!”他拍拍她攔在他腰上的手,“我怎么舍得丟下你一個人不管?!?p> 他轉(zhuǎn)過身,擁著她走到床邊,讓她躺下,又替她蓋好被子。思源伸出手拉他在床邊坐下,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對于她的任性乞求,他總是無力拒絕。無奈之下,只得僵直著身子靠在床頭,做她暗夜的守護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啜泣從一開始的“細水長流”到時斷時續(xù),再到后來的聲息全無,經(jīng)過一整天奔波和極度悲傷的她終于沉沉睡去。
他看她哭得跟個花貓似的臉頰,又是心疼又是憐惜。他打來一盆水,沾濕了毛巾,輕輕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痕。
她任性,迷糊;不漂亮,不嫵媚,心里喜歡著另一個男人,還經(jīng)常給他捅婁子??删褪沁@么一個看起來“一無是處”的女孩子,卻深深地占據(jù)了他的心。他就是喜歡她,毫無道理的喜歡她,任何所謂的“缺點”,也阻擋不了喜歡她的決心!
此時天色已是大暗,他悄悄退出房間,把門從外面反鎖。因為這間客棧位于復興路,所以他請于子興代為照護,以防她有什么異動。可憐于子興在客棧一樓的躺椅上湊合了一宿。
等凌風忙完手邊事務(wù),已是凌晨時分。他買了一些早點匆匆趕往客棧,見于子興還在沉睡,便沒有驚動他直接奔向二樓。
思源已經(jīng)醒來,倚在床頭,神情悲戚。見他走進,忙不迭的赤腳沖了過來,不管不顧的抱住了他,“凌風,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一手提著油條豆?jié){,一手提著餛飩,手足無措的任由她賴在他身上?!拔也皇钦f過嗎,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餛飩,來,快趁熱吃吧。”
她聽話的松開了手,坐到椅子上,看他細心地把豆?jié){餛飩盛到碗里,一樣一樣的擺在她面前,就像在楚公館,和表哥、少杰一家子圍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飯、談天,可是,這些美好的時光一去不復返。
她想著想著,不禁悲從中來?!傲栾L,我想找到他們的……”她停頓了一下,“讓他們可以入土為安。”她故意省略了“尸體”這兩個字,她一直在逃避天楊的死訊,而這兩個字會更讓她“寢食難安”。
聞言,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黯然的說:“思源,他們找不到了……”就像那時的竹葉紅一樣,粉身碎骨!
“怎么會這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要以這種自殺的方式來解決?”
凌風將事情的原委向她簡要的講述了一遍。果然如她所料,正是敵人的陰謀將他逼上絕路。這幫侵略者,打著“大中亞共榮”的旗號,卻干著慘無人寰,滅絕人性的事。他們的侵入,讓多少國土淪喪,讓多少家庭支離破碎!悲憤在她的胸口涌動,不能再懦弱下去了,不能總是躲在租界這一方樂土中靜享安逸!是時候做點什么了,不為別的,只為自己是四萬萬同胞中的一員。
早飯依舊是在不和諧的氛圍中結(jié)束了。凌風讓她暫時不要出去隨意走動,并承諾過段時間會帶她出去散心。
于子興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凌風,很是驚奇。他湊上前,神秘兮兮的問:“沈哥,你昨晚不會是沒走吧?”
他拍了一下他的頭,“就你這點警覺性,被人抬出去都不知道?!彼咽掷锏挠蜅l遞給他,“喏,給你的早飯?!?p> “謝謝沈哥!”他接過油條,大快朵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