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思源訂婚在即,凌風也要懂得適當?shù)谋芟?,所以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有在她面前出現(xiàn)。
雖然不曾出現(xiàn),可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深感蕭瑟的孤獨,常常開車停在客棧樓下,點燃一支香煙,把自己擬諸為她感情世界里的王子,做種種甜蜜的遐想。
忽然,一個人影從客棧后面閃出,穿過弄堂,向著街邊跑去。他正欲驅車追趕,他卻轉瞬即逝于無盡夜色中。
他暗叫“不好”,跳下車,沖進客棧,直奔二樓。他敲了敲思源的房門,無人應聲。住在思源隔壁的于子興被他吵醒,緊跟著打開房門,睡眼惺忪的看著他不管不顧地破門而入。果不其然,后窗窗戶大開,屋內空空如也。
“這陳小姐去哪兒了?”于子興有些驚愕。
凌風沒好氣的反問:“你問我呢?我還想問你呢?”說完,他匆匆跑出了客棧,于子興自知理虧,緊隨其后以便隨時效犬馬之勞。
他和于子興兵分兩路,子興去楚公館附近,而他去軍官俱樂部或是居酒屋一些敵軍經常出入的地方。兩人約定,兩個小時后,無論找到與否,都要回客棧會合。
他們分頭行動,凌風暗暗祈禱,但愿這個闖禍精不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再惹出什么禍端才好。
居酒屋。
一個醉醺醺的男人一步三晃的去往洗手間,進門的時候,忽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他一個收勢不住,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罵罵咧咧的爬了起來,回頭看到一個龐然大物橫躺在靠近門口的地面上,好像是渡邊。
這家伙一定是喝多了,他嬉笑著,一邊喊著“渡邊君,渡邊君”,一邊用腳踹了他兩下。
渡邊紋絲不動,連一絲聲響都沒有,就像一個死人似的躺在那兒。對了,就像死人,他心里一驚,揉了揉醉眼朦朧,慢慢探過身,赫然發(fā)現(xiàn)了他圓睜的雙眼和頸項間的一抹紅。
這一發(fā)現(xiàn),讓他渾身一個激靈,酒勁兒頓時消了一大半?!皻⑷肆?!殺人了!”他狂叫著沖了出去,一時間,寂靜的夜色沸騰了起來。
凌風聞聲趕了過去,居酒屋里已經亂作一團。夜半時分,沒有多少客人,可是余下的幾人,驚慌和失措一樣兒都不少。
居酒屋外圍,他沒發(fā)現(xiàn)思源的身影,料想她一擊成功,已然全身而退。正在他暗中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相隔不遠的一家俱樂部,又傳來了相同的呼喊。
他匆匆趕去,但還是晚了一步。看來今晚她要大開殺戒,而敵軍的娛樂場所正是她犯案的主要目標。沿著這條街走下去,有多少居酒屋、俱樂部就會有多少大案發(fā)生。
確定路線后,他馬不停蹄的趕到下一間居酒屋,但里里外外轉遍了,也沒有找到半個值得懷疑的人影。難道是他猜錯了,她就這樣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
可事實證明他又錯了,就在他焦頭爛額不知所措的時候,另一條街上的居酒屋又傳來了騷動。
瘋了!她真是瘋了!一個晚上連續(xù)犯下滔天大案,她是真的準備和敵人同歸于盡嗎?
他第一次這么深刻的體會到了什么叫做驚慌失措,什么叫做毫無頭緒。他一直被她牽著鼻子走,卻又看不到她的人影,猜不到她的下一步舉措。
眼見約定的時間將至,他決定先回客棧等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雖然廟是租來的,也總是她的落腳之地。
等他回到客棧的時候,子興已經等候多時。見他一人回來,便知此行無果。
凌風讓他先去休息,獨自一人在思源房間等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有了輕微的響動。緊接著,一個人影順著排水管爬上了二樓,身手敏捷的翻進屋內。
她回身把窗戶關好,正待脫下夜行衣,卻聽一個陰沉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是要把上海灘攪得天翻地覆嗎?”
這個聲音異常熟悉,就像是梧塘那晚那個陰惻惻的聲音,“梧塘很久沒有大動作了,小姐是要將這里攪得天翻地覆嗎?”
“誰?誰在那兒?”她出聲驚問。
房內燈光大作,橘黃色的光線映出了凌風孤單落寞的身影。
“怎么是你?”她有些愕然,有些不安。
“很驚訝嗎?不,你做的事才讓我驚訝,抑或是驚怕!”
“我做了什么讓你如此懼怕?”
“一夜之間殺人無數(shù),難道還不夠驚險刺激嗎?”
“你跟蹤嗎?”
“我沒跟蹤你,我也沒有看到你。但是你的作案手法我太熟悉不過了?!?p> 她冷笑,“你是來抓我的嗎?”
“如果我想抓你,早就在你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就動手了,還會留你在這兒跟我抬杠?!”凌風有些忿忿不平,真是不知好歹,好心沒好報!
“既然這樣,那就請回吧!”她冷冷的說:“我不想聽什么不要輕舉妄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類不痛不癢的風涼話。”
“那你想怎樣?就這么任意妄為?你逃得了一時,能逃得了一世嗎?報仇,不是蠻干,也是要講究策略的?!彼桃鈮旱吐曇簦幌牒退臓幊硞魅胪馊硕?。
“你說完了嗎?我累了,要休息了?!彼f著,動手開始解自己的衣扣?!叭绻阆M以谟喕榍吧頂∶训脑挘憔屠^續(xù)留在這里跟我講那些所謂的大道理?!?p> 他無言以對,只能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看他離開,思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頹然坐到了床沿上,心里面百般滋味一齊涌上心頭。
他說的道理她何嘗不懂,只是,如果能站在她的角度,設身處地的為她想想,就會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過份。
從她得知表哥的死訊開始,她的世界就是崩潰的,昏天暗地,狂風驟雨??墒墙涍^今晚一役,她的世界豁然開朗,她的心情從未有過的舒暢,她覺得她好像找到了一種可以宣泄的方式。
她之所以如此對待凌風,只是不希望他在她的興頭上給自己潑一盆冷水。雖然他說的不無道理,但是她不想這片刻的愉悅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