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夜涼如水。
待到第二日,我無力的睜了睜眼,到處都是黑蒙蒙的,叫人感到壓抑。
我躺在床上,沉重的翻了個身,但不知為何,身體卻動彈不得,兩只眼皮也像是掛著千斤重量的重物般。
這是怎么回事?
不出意外,我現(xiàn)下應(yīng)是在永夜城,可為何我卻如此無力?
我重新合上眼,將呼吸調(diào)穩(wěn),屏氣凝神,想慢慢的將身體中的內(nèi)力集中匯聚。
緩了一會兒。
“嗯……”
我突然竭力的冷悶一聲,像是沖破了禁錮一般,雙眸睜開的瞬間,渾身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連同著胸口,也像是被一塊大石壓住了一般。
“呼~呼~”我用力的喘著氣,扶著床沿坐了起來。
我看向四周,黑壓壓的一片……
永夜城所屬魔界,是連接著江陵與冥府的重要樞紐,當(dāng)初父王將阿弟安排至此,也是想讓他早日沖破九霄,代替他的位置。
雖然我是魔界的公主,可終究是女流之輩,再過個萬萬年,嫁到天族,便就徹底成了兩族之間的一枚旗子了。
到那時,天界用我壓制魔界,可魔界又怎會被天界壓制住呢?
“呵……”每每想到此處,我都會自嘲一聲。
我抬起右手,揉了揉肩,也不知方才是中了什么邪,像是被鬼壓床了一般,我倒也不急,是老毛病了,聽師父解釋,是飛升上仙的時候落下的病根。
也不知道飛升上仙的時候自己都歷經(jīng)了些什么,這病是一波一波的來。
我搖了搖頭,聞了聞寢殿里的味道,也不知曉這宮殿里是施了什么法,使得如此清凈。
我將被子掀開,穿上鞋,下地走了走,殿里是一股茉莉茶香的味道。
“吱……”大殿門被打開。
我看過去,原來是阿弟。
“阿姐……”阿弟看著我,眉頭緊緊皺著,“阿姐,我替你去尋納靈吧!”
我看著阿弟一臉嚴(yán)肅的模樣,差點嗤笑一聲,我扶著他的胳膊道:“你忘啦,父王可是下過密令的,不許魔界任何一人幫我。”
“可是阿姐,自你五百年前歷完劫后,身子總是不適,若是傷到如何?!?p> 阿弟他每每提到五百年前,眉頭總是緊緊皺著,就好像是五百年前出了什么大事一樣。
不過我尋思著,不過就是被天雷劈了十幾下,也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我看著阿弟,有些感嘆,但也不知如何去安撫他,只好敷衍了事的說道:“好啦,你姐姐我又不是什么頑固子弟,還是能好生保護好自己的?!?p> 我拍了拍阿弟的肩,先前沒好好注意,竟沒想到五百年未見,阿弟的肩膀也是如此的厚實了。
到底不像我,身子打小就弱,時不時的就要喝苦藥。
聽父王說,阿娘當(dāng)初懷我與阿弟的時候,身子吃不消,更是害喜的厲害,使得我從小就體弱。
阿弟知道擰不過我,也只好領(lǐng)著我去了一淺灘處。
那淺灘不比別處,里面盡是生前罪大惡極的亡靈,他們叫喊著,但又因結(jié)界,只好是在里面好生的受著紅水的管轄。
聽聞這海水是連接著大封處的紅水。
細說這水也神的很,若是普通的生魂摸去,最多是被這拔涼拔涼的海水凍著打寒顫,但若是生前罪大惡極的生魂觸碰到,立刻會感到千萬銀針刺身,被無數(shù)螞蟻侵蝕的感覺。
我看著面前泛紅的海水,心里有點犯觸,倒也不是我做過的惡事多,只是看著海里那些血肉模糊的亡靈,實在是有些犯觸。
“阿姐,越過這片海域,前方有一座荒廢的昆侖山脈,你往下探,便就到九幽了。
只不過……里面盡數(shù)是從天界貶下來的犯人,你多留意些。
到了那里的極深之處,應(yīng)會有納靈……再具體一些的,我也不知道了……”
“好?!蔽掖藘煽跉?,揮來紫寒劍,“這就很好啦阿弟,等阿姐的好消息吧!”
我騰空而起,去了海域處,只是這淺灘海水奇的很,到底是匯聚這天地間所有戾氣之所。
我懸在半空中,法術(shù)也像被靜止,無數(shù)火紅的騰云向我處而聚,似要將我圍住。
周圍都是詭異的笑聲,海里惡魂不斷的拍打著,像是要掙脫,但是奈何被結(jié)界困住。
相傳著九幽落鎖的結(jié)界,還是一眾仙家尋了萬萬年才在凡間尋回大封的靈片而制成,即使是掉落凡間的一個小碎片,也可抑萬千的惡靈!
我打了個寒顫,想要揮動手里的紫寒劍辟出一條路,但卻未曾想,那團云,竟直接將我捆綁住。
我用力的想要掙脫,但卻還是無濟于事。
想來我堂堂魔界長公主,今日竟淪落到要與那些惡靈共眠了么!
我哀嘆一口,只能不斷的用力掙開,但我越用力掙脫,反而就越緊。
“你試試聽水術(shù)……”
我使勁的回了個頭,看向站在我身后一襲白衣的任肖衡。
他站的穩(wěn),雙腳浮在海面上,身旁幾米的惡靈也不敢上前。
我曾用過透視術(shù)看他周圍的氣息,有力而沉穩(wěn),不緩不慢,可惜只是個城主,道行雖高,但卻是個不爭不搶的性格。
我皺眉,歪著腦子看著他:“你到底是神是魔?”
任肖衡目光一閃,看向別處:“你又是個什么……”
“你管我是什么呢!”
我有點生怒,要不是身旁的云團將我困住,我早就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去刺他一劍。
任肖衡看過來,看著我撇著嘴,嘴角自然地向上揚了兩毫:“就你這笨拙的樣子,怎么和當(dāng)年一模一樣……不差分毫?!?p> 他小聲的嘀咕著,我也聽不清,也懶著琢磨,昨日阿弟同他打了起來,想來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轉(zhuǎn)回頭,掙著將我縛住的云團,念了兩三個訣也是無用。
“真是的……怪丟人的……早知道就讓阿弟跟過來了……”一想到身后還有什么破城主,臉也是愈發(fā)的滾燙,這可真是維持不了我這萬萬年的高冷形象了。
罷了罷了,此一時彼一時。
“咳咳……”我清了清嗓,轉(zhuǎn)身看了過去,一臉笑嘻嘻的模樣,“那個……我父王說,你能幫我……”
“呵……”任肖衡噗嗤笑了一聲,揮揮手就將我身上的云團遣了大半。
此強彼弱呀,我看了看身上余下的云團,想著自己也可以掙脫開了,就又信心滿滿的念了個記不太清的聽水訣,但……還是沒有一絲的作用。
“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吧……”我睜著眼睛,誠誠懇懇的看著一臉戲謔的任肖衡。
“說些好聽的,興許我能考慮考慮……”
“???”我一愣,想不到任肖衡還有那種癖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其心,我吸了口氣,別扭的說道,“你就幫幫我吧……”
這下,任肖衡是笑不攏嘴:“記得報恩?!?p> 他一揮手,我身邊的云團果然是都散去了,不過這些散開的云又合為一體,去了任肖衡的腳下。
原來我是被他玩了!
果然是沒有那么好心,我輕哼了一聲:“你耍我?”
任肖衡顯然是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我有些無語,一看他那副模樣,就更加的是無語了。
真真是自己才疏學(xué)淺,竟不知世間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我怒視著他,隱隱的海水翻滾聲更是令人不暢。
“原來破城城主喜愛捉弄人啊,只可惜我們魔界的人,不是你可以隨意招惹的?!闭f完,我就轉(zhuǎn)身御劍去了不遠處的荒山。
任肖衡站在祥云之上,雪白的衣裳披在身上,他負手而立,披散下來的黑發(fā)被風(fēng)吹的不停地顫動著,沒有一分得雜色,但卻是讓人感到有幾分的妖魅。
他看著越來越遠的身影,口中那口鮮血立刻忍不住嘔了出來。
“城主!”
來者是柔桑,仔細瞧瞧,容貌跟同前幾日看到的有了許大的不同,譬如,她左臉頰的疤痕,看的令人觸目驚心,說來,真真是不亞于人間對于魑魅魍魎容貌的評價了。
柔桑對任肖衡恭敬的很,先是從衣袖里拿出丹藥,再是喂任肖衡服下,隨之在替他運功療傷,動作是一氣呵成,沒有一絲的紕漏。
“城主何苦這樣,還特地跑來先替她探路,五百年前是她要與你恩斷義絕的!”
啪!
跟隨著這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柔桑的眼眶立刻濕潤了起。
任肖衡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的女子說道:“你到底為何還能在我身邊安然無事的伺候著,你應(yīng)該最為清楚!”
柔桑喘息一口,豆大的淚水掉落在衣上。
任肖衡緩步走著,對于柔桑的行為是沒有絲毫的意外:“我記得你最不喜大紅衣裳,褪下吧,無論你打扮的再像她,你也比不上她的一絲一毫!”
“不!”柔桑身子一軟,蹲坐在地上,眼淚更是止不住,她望向任肖衡離去的身影,耳邊的‘陰錯陽差’不斷地在她耳邊回蕩著,直到那絲身影徹徹底底的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