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的天氣,已經(jīng)徹底擺脫了冬天的寒冷,中午陽光充足時還會有些熱。年輕人已經(jīng)穿上了短袖衫,街上偶爾能看到穿著熱褲的姑娘們閑逛,招來小伙子的口哨聲。
杜芊玥從醫(yī)院出來,刺眼的陽光晃得她一陣暈眩。站在門口緩了一會兒,感覺稍好些,才慢慢往前走。
發(fā)動車子,漫無目的轉(zhuǎn)悠了一會兒,到了市中心的凱悅大廈。
杜芊玥從大廈一側(cè)繞到了后街,到停車場停好車。
后街是東安市有名的高檔休閑街區(qū),有全國各地特色美食,也有各種休閑會所。店鋪裝修考究,從內(nèi)部裝潢到門外的裝飾,細節(jié)處也非常用心。整條街透露出一種慢生活的輕奢意味。
來后街消費的大部分是有錢有閑的中產(chǎn)以上階層,也有追求浪漫的大學生。下午三點來鐘,逛街的人不多,杜芊玥在“汐岸咖啡”門外停了下來。
咖啡廳沿著外墻架了一圈籬笆,籬笆上攀滿了薔薇,在溫暖的陽光里生長的郁郁蔥蔥,各色的薔薇花稀稀疏疏點綴在綠葉間,只覺分外美好,再過上個把月就會是一片繁花似錦了?;ò晟厦孢€掛著水珠,顯然才噴灑過水不久。
靜靜地欣賞了幾分鐘,杜芊玥唇角微翹,心情好了幾分。拾步上了臺階,推門而入,伴隨著一串悅耳的風鈴聲。
咖啡廳不是很大,有六七十平米的樣子。進門左手邊是收銀臺,收銀臺旁邊是占據(jù)了半面墻的落地書架??Х葟d正中央有一個很大的立體多層花架,花架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各種花草。
圍繞著花架三面布置了舒適的棕灰色調(diào)的卡座,靠近角落的位置,垂下來幾架秋千代替了沙發(fā)。每張桌子上都裝點著精致的插花。
“杜姐!你可好久沒來了!”收銀臺后站起來個小丫頭,個子不高,梳著馬尾,紅撲撲的圓臉,帶點嬰兒肥,笑起來眼睛彎彎,給人感覺熱情洋溢。
“最近有些事,沒什么時間過來。燕子,夢雪在嗎?”
“雪姐去健身房了,出去差不多一個小時了,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吧!你給我煮一杯熱牛奶!”
“好的,杜姐你先坐,馬上就好!”燕子說完轉(zhuǎn)身進了操作間。
杜芊玥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望出去正看到滿眼的薔薇花。打開包,發(fā)現(xiàn)忘了帶手機,只能把包放到一邊。環(huán)顧一圈,零星幾個客人,邊喝咖啡邊看書,享受著午后的寧靜。
杜芊玥踱步來到書架旁。手指從書脊上漫無目的地掃過,選了一本詩集回到座位。
書在桌上隨意翻開,杜芊玥卻看不進去,只盯著書頁發(fā)呆。一瞬間覺得現(xiàn)實有些陌生,離自己想要的生活越來越遠,甚至有些迷失了方向。已記不清上次開懷大笑是在什么時候。
“杜姐!杜姐!”燕子關(guān)切的聲音召回了杜芊玥飄忽的思緒。
杜芊玥回過神來,就見燕子正一臉關(guān)切地看著自己。
“杜姐,你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就是大姨媽來了,有點沒精神?!?p> “那快喝點牛奶,喝點熱的肚子舒服。我那里有紅糖,給你泡一杯紅糖水吧!”燕子把桌上的牛奶往杜芊玥面前推了推。
杜芊玥突然想到“喝點熱水”的梗,啞然失笑,忽又覺得有點酸澀,自己可是連個說“喝點熱水”的人都沒有呢。
雙手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牛奶,香味醇厚,甜度適中。
“對了,燕子,你是不是快畢業(yè)答辯了?”杜芊玥轉(zhuǎn)頭問道。
“是啊,這幾天正查資料呢,感覺好難啊,真怕過不了關(guān)!”燕子說完,不好意思地吐了吐小舌頭。
“我們大學畢業(yè)時都是從網(wǎng)上找的各種范本,東拼西湊,就糊弄過去了!”想到大學時代的生活,杜芊玥笑了起來。
“希望我們導師也不要那么嚴格,痛痛快快給我們過了,趕緊拿到畢業(yè)證吧!”燕子雙手合十道。
“你那么努力,沒問題的!想好畢業(yè)后找什么工作了嗎?”
“我學的中文,上個月拿到教師資格證了,我想等小學招聘語文老師的時候去報名試試?!?p> “我們燕子這么優(yōu)秀,肯定是馬到成功??!加油少女!我看好你呦!”杜芊玥揮了揮拳頭。
“哈哈!借杜姐吉言!我先去忙啦!”燕子笑瞇瞇地回了收銀臺。
杜芊玥雙手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喝著牛奶,和燕子說了一會兒話,心里煩悶的感覺也稍稍散去一些。
風鈴輕響,緊接著是一陣沉穩(wěn)的皮鞋踏地聲。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杜芊玥旁邊經(jīng)過,在靠窗最里面位置坐下來,面朝門口,正好在杜芊玥對面。
男人大概四十來歲,穿著一身考究的西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五官俊朗,沉穩(wěn)干練。他把插花挪到桌子一邊,隨手把皮夾靠在花瓶上。露出的手腕上戴著一塊銀白色手表,雙手干凈整潔,手指修長,保養(yǎng)得宜。
杜芊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摸了摸臉,不由得嘆息一聲,糟糕的又豈止是生活,自己的身體和形象也是一團糟??!
燕子走過去,低聲詢問,拿筆記錄下點單,然后離開。
宋喬生往下拉了拉領(lǐng)帶,活動了一下脖子和肩背,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fā)上,電話響了起來。
“阿浩,什么事?”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宋叔叔,阿飛從今天早上醒來就很煩躁易怒,不吃不喝......”
“主治醫(yī)生有什么建議?”
“陳醫(yī)生說外傷都痊愈了,可能是車禍產(chǎn)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導致間歇神經(jīng)性疼痛。這種情況繼續(xù)住院也沒有什么幫助,最好是回家休養(yǎng),熟悉的環(huán)境可能會讓他更放松,有助于恢復。也可以請心理醫(yī)生來進行疏導試試。”
宋喬生考慮了一下,“那辦出院吧,我現(xiàn)在安排人過去!你幫我請一個專業(yè)的護工?!?p> 宋喬生掛斷電話,又撥了一個號碼出去:“大慶,你安排人把翠湖的別墅打掃一下。飛兒要辦出院,你把手頭的工作放一下,現(xiàn)在去醫(yī)院找沈明浩,跟他一起把飛兒送到翠湖安頓好。”
宋喬生把手機放在一邊,揉了揉眉心,從西裝口袋掏出煙來,往四周看了看,又裝了回去。
燕子拿著托盤過來,把咖啡和茶點放在宋喬生桌上。她走到杜芊玥身旁,問要不要吃些東西。杜芊玥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將近四點鐘,“不用了,幼兒園快放學了,我得去接星兒了!”
”那好吧!雪姐回來后我告訴她你來過。”
杜芊玥把會員卡給了燕子,去了洗手間。
杜芊玥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短發(fā)稍有些凌亂,臉上的皮膚干燥無光,眼睛也沒有什么神采。
想起三年前自己剛剛參加工作時的意氣風發(fā),每天都是神采飛揚,和現(xiàn)在鏡中的這個簡直判若兩人。
杜芊玥想,現(xiàn)在的生活簡直就是一種無休止的消耗生命,自己為什么不能甩開?
她不禁瞇起眼睛,捏緊了拳頭,似是下了某種決定。轉(zhuǎn)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宋喬生正邊接電話邊急急往外走,兩人差點撞到。
宋喬生歉意地一笑,點了下頭,繼續(xù)朝外走。
杜芊玥停了下腳步,錯身而過,彎腰拿起自己的包,轉(zhuǎn)身時看到對面桌上的皮夾。她趕緊拿了皮夾往外走,到門口時又有人進來。
“杜姐!”
“小辰,來上班啦!”
小辰是楊夢雪店里的兼職,是藝術(shù)系的學生,身材高挑,長相甜美。
“是??!我剛來你就要走了,是不是躲著我呢?”小辰挽著杜芊玥胳膊調(diào)皮一笑。
“你這么美,我哪舍得躲你!我去接星兒了,下次再聊啊!”
告別了小辰出來,已經(jīng)看不到男人的身影。
杜芊玥走向停車場,一輛黑色轎車從旁邊快速駛離,不知是不是剛剛的男人?
杜芊玥坐進車里,打開手里的皮夾看了一下。
有十幾張百元鈔票,卡位上插著幾張銀行卡。拉開內(nèi)部的拉鏈,發(fā)現(xiàn)有身份證和幾張名片。
她把身份證和名片拿出來,一張一寸的照片隨之掉到了地上。
照片上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不是十分漂亮,屬于第二眼美女,偏可愛型的,雙眼明亮有神,有一種靈動的氣息,搭配上嘴角似喜似嗔的笑意,讓人一眼難忘。
杜芊玥把照片小心地放回去,看向手里的身份證。
“宋喬生,名字有點耳熟啊!”杜芊玥想不起從哪里聽說過這個名字,又看向手里的名片。
名片較尋常尺寸窄一些,紙張質(zhì)地考究,深藍色,左側(cè)是名字和電話號碼,正是宋喬生。右側(cè)是一個抽象的幾何圖案,背面是空白的,也沒有地址,只在邊緣處有幾根線條裝飾。
”宋喬生!”杜芊玥念了一遍,把手伸進包里,沒有摸到手機,暗嘆自己記性真是差勁。
杜芊玥到幼兒園時,學校正好開門,等候的家長們排隊進入校園。杜芊玥拿出接送卡,從機器上刷了卡進到班級。
班級里正放著音樂,小朋友們跟著大屏幕跳舞。
李星兒正跳的起勁,看到媽媽來了,嚷了一聲“老師再見”,飛快地撲過來抱住杜芊玥的大腿。
杜芊玥哭笑不得,“小皮猴,淑女點!”
“遵命,母上大人!”
“星兒今天有沒有學新本領(lǐng)?”
“有??!......”
母女倆一邊說笑一邊走,杜芊玥看著女兒大大的眼睛,笑得像月牙一樣,心里充滿了溫暖。
吃過晚飯,杜芊玥突然想起錢夾的事情,趕忙找出手機,照著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好多聲才接通。
“你好,哪位?”低沉略帶疲憊的男聲。
杜芊玥頓了一下,不由得放緩了語速,“請問是宋喬生先生嗎?”
“對,我是宋喬生!”
“宋先生,你好!我叫杜芊玥,今天下午在咖啡廳撿到了你的錢夾,你現(xiàn)在有空來拿嗎?”
“杜小姐,非常感謝!我現(xiàn)在沒時間,你說一下地址,我明天去拿可以嗎?”
“嗯,要不你給我個地址,明天周末,我要帶孩子出去玩,順便給你送過去吧!”
“那也行,你明天上午到凱悅大廈28樓找我!”
“好的,那明天見!”
“明天見!”
輕輕走進女兒的房間,小家伙已經(jīng)睡著了。杜芊玥給她拉了拉被子,又親了親臉蛋。
回到房間,杜芊玥躺在床上,小腹又有些痛,感覺渾身無力。
門鎖開動的聲音響起,李文波回來了。
杜芊玥聽到他換了鞋子,然后到客廳喝水,接著浴室里響起嘩嘩的水聲,十幾分鐘之后水聲停了,響起了吹風機的聲音。
過了兩分鐘,李文波走進了臥室,邊換衣服邊說:“我出去一趟,有個飯局!”
“我今天去醫(yī)院做手術(shù)了。”杜芊玥眼睛盯著天花板說到。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李文波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后出門去了。
杜芊玥知道,他今天大概又不會回來了。
胸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沉甸甸的堵的慌,無從緩解。
人間四月芳菲盡,花開到最盛便會凋謝。她的愛也到了盡頭吧。
三玥微瘋
喪偶式婚姻,本地戀變成異地戀,由心痛漸漸變成習慣和麻木?,F(xiàn)實中有多少人正在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