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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幡動

第四十八章 艱難的一晚

風起幡動 適翕 3038 2019-03-09 08:43:20

  南凱風走到醫(yī)生辦公室,看著霍夫曼,說:“霍醫(yī)生,就按您說的辦。”

  霍夫曼點頭,進了手術(shù)室。

  接下來是可怕的沉默,漫長而焦灼,但大家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人離開,手術(shù)室的門緊閉著……

  終于,門開了,霍夫曼出來,說:“手術(shù)很成功,病人雖然失去了一條腿,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但是所有人的高興不起來,南凱風禮節(jié)性的說:“謝謝霍醫(yī)生?!碧撇势烈仓轮x。

  霍夫曼說:“病人可能沒有那么快會醒過來,你們也不要去打攪她。

  ——她會醒的?!闭f完,霍夫曼走了。

  薛美秋由護士推了出來,身上蓋了白色的棉被,打著吊瓶。

  唐彩屏、南凱風、小月都圍了上去,薛美秋躺在病床上,從那天送走薛三爺和宋姨太至今,也不過短短四天,但薛美秋卻已經(jīng)變得瘦削、蒼白、柔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無知無覺,令人心疼,幾個人都不敢往腿部去看。

  唐彩屏用手帕拭擦了眼角的淚,說:“凱風,你必須得走了,要不然八點的電話錯過的話,我們可能會失去一個為美秋報仇的機會?!?p>  南凱風想忍住眼淚,但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咬緊牙關(guān),一言不發(fā),回頭離開了。

  唐彩屏和小月把薛美秋推進了一個寬大溫馨的單人病房,盧小海跟在他們后面,而鄭于芳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唐彩屏。

  薛美秋好像是睡著了,睡得好香,好沉……

  盧小海說:“太太,這里也沒什么事情了,您要不先回去休息,只要薛美秋一醒來,我立刻打電話通知您?!?p>  唐彩屏說:“嗯,我再稍微待一會就走,你和小月也要輪替著休息下。

  ——芳芳,你去冠生園給這位先生和小月買些吃的來?!?p>  鄭于芳欲走,盧小海說:“能不能請你再買一些鮮花來?!?p>  唐彩屏說:“先生是個細心人,難得你跟美秋結(jié)下如此生死情誼。

  ——是啊,她如果醒來,聞到花香、看到鮮花,會好些……

  ——芳芳,多買一點兒?!?p>  鄭于芳回來了,唐彩屏對盧小海和小月說:“那我先走了。

  ——美秋醒來,你們記得打電話給我,小月知道我家的電話。

  ——有勞你們了。”

  盧小海和小月與唐彩屏道了別。

  南凱風回到家中,是曾叔開的門,一進門曾叔和齊媽就問:“姑爺,小姐接回來了嗎?”南凱風說:“接回來了,人在伯特利醫(yī)院?!?p>  齊媽連忙問:“小姐受傷了?要不要緊哪?”

  南凱風一言未發(fā)、整個人都僵硬的,茫然而不知所以。

  曾叔說:“接回來就好,總算是放心了。

  ——齊媽,廚房里曉玉的點心該好了。”

  齊媽去廚房了,曾叔將下午那通電話的事說了,然后說:“這到八點還有一小會兒,南先生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南凱風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曾叔看出來什么,但又覺得不太好問,心里卻很擔心,說:“南先生,端午在這兒等著,只要您跟那頭約好時間,端午就要去通知七瑞?!?p>  南凱風還是點了點頭,曾叔走開了,南凱風坐在電話機旁邊一句話也沒有說。

  時間過得很慢,馬上就到八點了,曾叔和端午都來到客廳。

  “叮鈴鈴——叮鈴鈴——”對方很守時,正好是八點。

  “我是南凱風。”南凱風說道。

  電話那頭說:“明天中午十二點整,帶著金條,在凱斯勒咖啡館。你一個人來?!?p>  “砰——”對方掛斷了。

  聽到電話鈴響,南凱風回頭看著曾叔和端午說:“明天中午十二點。凱斯勒咖啡館。”

  曾叔說:“那我和端午現(xiàn)在就出發(fā),送他到地方我就立刻回來?!?p>  曾叔開著車,載著端午出發(fā)了。

  南凱風呆呆的坐著,坐著……

  有人敲門,是嚴仲明,南凱風道:“明叔。”

  嚴仲明進屋說:“凱風,美秋在醫(yī)院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知道這很難受,老爺和太太也很難過……太太回去就在佛堂沒有出來,到現(xiàn)在一口水都沒喝……

  ——他們讓我過來看看你。”

  南凱風說:“明叔,已經(jīng)約好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凱斯勒咖啡館。

  ——曾叔送端午去龍王渡了,要馬上通知七瑞和子佩。”

  嚴仲明說:“凱風,那最晚明天一早,他們就會去龍王渡村帶人。

  ——七瑞和子佩一定會布下天羅地網(wǎng)等著,那兩個畜生跑不了?!?p>  南凱風說:“明叔,那我去醫(yī)院了,我不在身邊,美秋會害怕,她馬上就會醒,她沒有人陪,她……”

  嚴仲明說:“凱風,我找你說說話,等下就要回去,等曾叔一回家,你就馬上去醫(yī)院。

  ——好不好?”好像在哄一個孩子。

  這時,齊媽抱著曉玉過來了,向嚴仲明打了個招呼,說:“明叔,來了。

  ——我把孩子放床上就來給您倒茶?!?p>  嚴仲明趕緊說:“齊媽,別忙了,我這兒就幾步路,不喝茶。你去哄曉玉睡覺。

  ——別忙了,啊?!?p>  齊媽又說:“姑爺,你要吃點東西才行,我在廚房給你留了些吃的。”

  南凱風沒有說話。

  嚴仲明說:“凱風,別太難過,美秋之所以自己鋌而走險這樣做,就是不想看到你出事,不想讓你涉險,以后好好心疼她,慢慢都會好的?!?p>  嚴仲明覺得自己也找不出其他話可說,停了一會兒又說:“那我陪你坐坐?!?p>  南凱風怎會不知道嚴仲明的心思,但南凱風的心里亂極了,向一團被貓抓過一下午的毛線團,他的腦海中不斷出現(xiàn)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在杭州的南家小院,薛美秋拿著龍井酥一蹦一跳的進來了。

  ——在杭州薛公館,每次薛美秋看到他,都步履輕快,笑意盈盈。

  ——在上海,薛美秋和她一起去逛街,走多久都不嫌累。

  ——在房中,薛美秋從梳妝臺前站起了,輕扭腰肢,慢步走到他身旁,媚態(tài)萬千。

  然后南凱風的眼前又出現(xiàn)了更多的畫面:

  ——薛美秋醒來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腿少了一截,她瘋了,她撕心裂肺的痛哭。

  ——薛美秋艱難地走著,拄著拐杖,步履蹣跚。

  ——薛美秋走著、走著,笨拙的她突然摔倒了,南凱風去攙扶她,被她狠狠地推開。

  ——薛美秋走得很慢,她怕被人嘲笑,不愿再出門去,整日浸泡在眼淚之中。

  南凱風的眼前又出現(xiàn)了薛三爺?shù)纳碛啊⑺我烫哪?,這些畫面就這樣反反復復地出現(xiàn),有時很快閃過,有時慢得一動不動,折磨著南凱風,殘忍又恣意,像刀割、像劍刺,百爪撓心。

  但是,一向理性的南凱風心甘情愿的忍受這種折磨,他不愿意、也不敢失去這種痛苦,他沒有勇氣從痛苦中掙脫出來,他不想擺脫這種折磨。

  因為,如果自己想去忘記痛苦,想去拜托這種折磨,那另外一個情緒會將他整個吞噬,那就是負罪感,自己會罵自己沒有良心,更深沉的自責、歉疚,負罪感會加倍地折磨他。

  南凱風想了許多,他覺得自己錯了……錯了……

  嚴仲明坐在邊上,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丁越營回到住處,扯下帽子,撕掉粘貼在嘴唇上的胡須,對方謙說:“老方,約好了。”

  方謙說:“營長,好。那什么時候去阿來那邊?!?p>  丁越營:“外面盯得這么緊,我們不能提前去接,那個女人在城里停留的時間越長,越容易暴露。

  ——明早天亮前出發(fā),接到她以后,就不要下車,讓她一直在車里,直接去交換。”

  方謙:“嗯,營長,那我們再把明天的事情推演一下:

  ——趁天黑,我們一起出發(fā)去阿來那邊,接上薛美秋,然后你和阿來在三一教堂等著,我一個人離開教堂。

  ——中午12點,我在外面找地方打電話到凱斯勒咖啡館,指揮南凱風到虹口大戲院門口看宣傳海報,然后讓海報上的那行小字把他帶到三一教堂,我開著的車就停在教堂東北角上,等著你和阿來?!?p>  丁越營點點頭:“對!

  ——如果中途發(fā)生疑慮,馬上取消交換。

  ——如果有沖突,那個女人就是我們的底牌。”

  兩人點頭,丁越營又說:“老方啊,我覺得好像有點兒問題,心里總有些不踏實。

  ——要不我們分頭行動,去阿來那邊你就別去了,我一個人去。你留下來負責辦好兩件事:中午十二點打電話。還有,下午開車在教堂東北角接應我們?!?p>  方謙沉吟片刻說:“營長,分開也好,三個人在一塊兒……。

  ——但,讓我去阿來那兒接人,你留下來打電話和接應?!?p>  丁越營卻說:“別跟我爭了,你留下來。

  ——切記:如果一切順利,我和阿來會在教堂門前的那條路上,正對著教堂尖頂?shù)碾娋€桿子刻一個記號,是我的番號;如果到十一點還沒看到記號,那你就別留了,趕緊離開上海灘,回東北?!?p>  方謙說:“營長,別這么說。

  ——咱們安排這么周全,還有南凱風的女人在我們手上,不會有事。”

  丁越營說:“盡人事,還得聽天命,愿老天爺保佑我們弟兄!

  ——睡吧,再兩三個鐘頭又要起了?!?p>  說罷,二人和衣而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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