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發(fā)

　　深居俯夾城，春去夏猶清，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幾日后，一切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臇|方洛染便在侍衛(wèi)暗一、凌羽還有東方城一百二十余名精衛(wèi)的陪同下隨著來使張大人等人向京城的方向浩浩蕩蕩行去。

　　她出發(fā)時，不少東方城的人都到了城門處。這些人中，或許大部分人并不識得東方洛染是何模樣，然而東方城的小公子遠(yuǎn)走他鄉(xiāng)，所有人竟是不約而同地出現(xiàn)在了城門處。

　　東方府的人更不用說，自是無一例外全部在場，尤其是當(dāng)那抹許久未見的天人之姿也出現(xiàn)在東方府的人群中時，眾人都不由地感到了一陣陣驚異和意外。細(xì)細(xì)一想，又是一嘆，覺得必然，畢竟，那是天顧公子唯一的孩子。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緊緊地隨著那使出東方城漸行漸遠(yuǎn)的車隊，一種難言的情感在人群中流轉(zhuǎn)，是不忍，是擔(dān)憂，是無奈，是憤慨。

　　車隊浩浩蕩蕩地朝前走著，走出好遠(yuǎn)，東方洛染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城門處黑壓壓的人山人海，還有城樓處那抹極為顯眼的白色。

　　不知過了多久，她收回了目光。在那里沉默了半晌后，東方洛染兀自一笑，問向身邊的暗一，“小一子，你說，能讓全城的人出來相送，我是不是很有面子？”

　　暗一，也就是之前酒樓里那黑衣小侍衛(wèi)抱劍笑道：“比起這個，我倒更希望看到你回來時的人山人海?！?p>　　“是么......”

　　車隊漸行漸遠(yuǎn)，風(fēng)聲帶走了主仆二人的談話。

　　“卻不知，洛染此次進(jìn)京，究竟是福是禍.......”

　　車隊漸行漸遠(yuǎn)，城樓上，傳來誰人的幽幽嘆息。

　　————

　　“這么說，人已經(jīng)出發(fā)了？”

　　華麗奢靡的大殿，玉質(zhì)屏風(fēng)輕擋，懶懶地倚在貴妃榻上的人聽了來人的稟報，輕輕開了口，那聲音悅耳如最好的珠玉碰撞，透著空靈，空靈到讓人不覺發(fā)冷。

　　“正是，如今已經(jīng)出了東方城的地界。”跪在外面的人回道，頓了頓，又恭敬地問“主子，可要出手？”

　　“自然要，畢竟，我可很是期待那兩人聽到東方洛染死訊時的樣子?！?p>　　“讓冷放帶一隊的人出發(fā)，務(wù)必在人到達(dá)京城前把事情處理干凈，以免驚擾到洛灝天?！?p>　　“是?！?p>　　“君前輩如何，竟與一個素未謀面的少年過不去？”

　　那手下領(lǐng)命離開后，忽地，一道靡麗邪魅的聲音在殿內(nèi)響了起來，緊接著，一個如暗夜罌粟般危險卻透著吸人魅力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殿中。

　　屏風(fēng)后的人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人，眼中卻不見半分意外驚訝，只是有些微諷地勾起了唇角，“怎么，你今日居然這么閑，竟有空到我這里？”

　　“再忙，也該來看看我的盟友不是？”男子自行尋了個位置坐下，優(yōu)雅地抿了口茶，將那茶杯放下，這才慢條斯理地看著高榻上的人開口道。

　　那屏風(fēng)后的人皺了眉，“你莫不是想勸我放棄截殺東方洛染？”

　　“對你的事，我歷來沒有興趣，我只告誡你一件事，不要因為你的事影響了我們的盟約?！?p>　　“這是自然，一個小小的東方城而已，掀翻了天又能對你我的盟約產(chǎn)生什么影響？”

　　“這樣最好，那我就不打擾君前輩了?！?p>　　看著男子走出大殿的背影，屏風(fēng)后的人瞇了瞇眼。

　　————

　　此時，東方洛染等人還不知道，有人已經(jīng)打算要取她的性命。

　　離開東方城后，車隊本該朝西北方直行，一路到達(dá)上京，然而東方洛染卻要求車隊先朝正北方行走，然后再一路往西，如此一來，要走的路程長了將近一倍，再加上東方洛染的身體經(jīng)不得顛簸，車隊的行進(jìn)速度更是一降再降，本來快則五天，慢則一月路程，不知被拉長了幾倍。

　　對此，作為主使的張大人和作為副使的李大人、黃副將心中自然生出了頗多不滿，但畢竟東方洛染的確身體不好，若真出點什么事非要算到是他們加快行程造成的，那么他們?nèi)丝删驼媸前倏谀q，破壞了與東方城的關(guān)系，那可是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要是真的延誤了定好的日期，，他們?nèi)齻€人大可以把過錯都推到東方洛染的身上，到時候倒霉的就是他這個東方城的小公子了。

　　這么一番算下來，自然是后者劃算，是以三人便也默許了東方洛染的繞道，只跟著走不發(fā)表意見，坐等東方洛染誤期后好看。

　　但是走著走著，三人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因為這個朝正北方出發(fā)越來越貼近蒼耀的邊境，最后居然都要貼到魍魎之森去了。

　　然后有一次停下來修整，張大人無意中聽到了幾個精衛(wèi)的對話，說是什么要為隨著東方洛染去魍魎之森做準(zhǔn)備，張大人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這東方洛染之所以繞道，原來竟是一開始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打算去魍魎之森！

　　這一下徹底炸開了鍋，三位使者雖然明面上沒有直說東方洛染要去魍魎之森一事，可是都心知肚明，對東方洛染要繞道一事陡然變得強烈反對，三番五次要求東方洛染立馬改道，朝著上京的方向直行。

　　東方洛染才懶得理他們。

　　笑話，好不容易快到了魍魎之森，這個時候說回去，可能么？只吩咐自己的人不用理他們，繼續(xù)按之前定好的道路前行。

　　“主子，魍魎之森就要到了?！卑狄粡鸟R車外翻了進(jìn)來，嬉笑著隨意坐到了東方洛染的對面。

　　“還有多久？”

　　“一天時間?！?p>　　“主子，這張明自來東方城就眼高于頂，居然敢讓老城主起身敬他；如今出發(fā)了，居然隨意指揮精衛(wèi)中的人替他打水灑掃房間，您說去魍魎之森的事是重中之重，要我們先忍一陣這個眼高于頂無法無天的主使，這幾天大家忍得也夠辛苦了，您看，現(xiàn)在魍魎之森已經(jīng)快到了，我們........”

　　暗一接下來的話沒說出來，但東方洛染卻是懂的。

　　小侍衛(wèi)雖然看起來看起來天真又無害，可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若真真正正，仔仔細(xì)細(xì)地瞧上一眼，便能發(fā)現(xiàn)這少年掩藏在笑意之下，那種常年游走于殺戮與血腥中才有的氣息。

　　她暗嘆這家伙披著一身自己侍衛(wèi)的皮，卻還不忘那顆殺手殺人的心。

　　不過：“你可曾想過，東方城的勢力即便是京城的官員也要忌憚，他張明區(qū)區(qū)一個主使，卻為何敢擺出如此趾高氣昂的態(tài)度，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將東方城放在眼里，屢次挑釁？”

　　“主子是說，他一開始的打算，便是想激起東方城眾人的怒意？”暗一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東方洛染道：“我爺爺和我爹都說過，東方城當(dāng)年扶持新帝登基，在京中得罪了一些勢力，加之東方城是唯一有封地的開國世家，身份比其他開國世家或是有封地的世家都顯赫，京城中忌憚討好的人不少，嫉恨想要取而代之的也大有之?？梢哉f，偌大的京城中，是有不少人見不得東方城好的?！?p>　　暗一摸著下巴，沉吟道：“只怕還不止如此，當(dāng)年我曾接任務(wù)殺害湟源的重臣，并將其嫁禍在祇華人的身上，由此引發(fā)了湟源和祇華的一場征戰(zhàn)。如今蒼耀的實力強橫，難保其他國不會動同樣的心思，想要引發(fā)蒼耀內(nèi)亂，借此削弱蒼耀的實力。”

　　東方洛染道：“雖不知張明的身后之人屬于哪種情況，但他的確想要搗亂就是了?！?p>　　她眼神幽幽，包括這次默許她繞道胡鬧的事，估計這張明打的也是讓她受懲罰然后引來東方城對朝廷不滿的主意。若非那魍魎之森的兇險，入則有生命危險，他又沒有辦法看著東方洛染自己進(jìn)入，只怕這張明是絕對不會跳出來反對的。

　　“這，主子，要不還是干脆些解決掉他好了，不然去了京中此人只怕也是一個絆子，反倒是路上，遇個土匪染個病什么的也說得過去，更何況我們這不是還要進(jìn)這最兇險的魍魎之森么，死幾個人真是再平常不過。”暗一笑瞇著眼一臉不懷好意地建議道。

　　東方洛染居然開始認(rèn)真地想起暗一這個建議的可行性來。某種程度上，用在暗一身上的話對她也合適，以殺出身的人，想事情總是直截了當(dāng)，若是益處大于風(fēng)險，那自然是將人殺了的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