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由幾扇上懸窗組成的大窗戶。兩扇窗戶直直地懸在房子外面,風(fēng)從這兩個缺口里涌進來,在屋子里瘋狂肆虐著。它們也想窺探這個女孩曾經(jīng)的人生么?
在這個不大的房間里,床就占據(jù)了四分之一的位置,角落里還有一間小房間,看起來應(yīng)該是洗手間,一張不大的桌子上擺放著電飯煲與電磁爐,碗和筷子靜靜地待在它們旁邊,一個布衣柜孤零零地立在角落。再沒有其他家具。
他走了進去,打開滿是灰塵的電飯煲,隨即落下了一層灰。他想看看有沒有隔夜飯,不過里面是空空的,想想也不奇怪,她那樣一個常年在外頭把小吃當飯的人。那臺老式電磁爐看起來也像是已經(jīng)壞了一般。打開布衣柜,里面還有掛著衣服。一件白T恤,上面有一朵深紅色的蓮花圖案;一條破洞牛仔褲和緊身牛仔褲掛在旁邊,蘇北久記憶里沒有見過她穿牛仔褲,以她那樣的身材曲線穿上應(yīng)該是很迷人的吧?他最常見的還是掛在最邊上的那種白色連衣裙,就像她本人的膚色一樣,白得耀人眼。還有幾件內(nèi)衣與襪子隨意地丟放在布衣柜底下……
真像她的風(fēng)格啊。蘇北久心想。
他走到床邊坐下,掀開鼓鼓的羽絨被,白色的小熊躺在床上,臉上似乎掛著一絲微笑。他看向窗外,夕陽只剩半個頭了,那幾扇上懸窗給他提供了很好的視野。
古人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對她來說也許有幾分道理,在這個沒有電視的房間里,連夕陽也看不見了的話應(yīng)該是挺落寞的吧?
這些窗戶上沒有懸掛窗簾,在夜幕籠罩下,留著這么大的空白她不會害怕么?還是說她也會像普通女孩一樣,跟那只小熊抱一起,躲在被窩里不敢漏頭?
“可是啊,我一個人不也好好地活到了現(xiàn)在嗎!”
蘇北久想起那天晚上,她用異常堅定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可是真的是那么堅定嗎?那時候他在她眼里看到的只是滿滿的譏諷。蘇北久現(xiàn)在再去回憶時,突然覺得在那雙眼睛的深處,是隱藏著多么、多么大的孤獨與無助。
那些年來,她一個人住在這個小小的一方世界,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發(fā)呆,每天回到這里后她會是在做什么?
蘇北久想起她那強橫的咒術(shù),就是在這樣孤單寂寞的環(huán)境里醞釀出來的嗎?
“呼……”
他站起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整個身體放空,無力地癱倒在床上,像極了當初落落在他面前倒下的身姿。
蘇北久緩緩閉上了雙眼,貪婪地吸嗅著這方天地的氣息,盡管這里不會留有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
終于再也沒有一絲光亮了,夜幕低垂下來將他掩沒。蘇北久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在她曾經(jīng)睡過的床上,會不會夢到她呢?他這樣想著。漸漸的,細微的呼吸聲悄悄游走在這個許久沒有生氣的房間里。
當他再睜開眼時,陽光已經(jīng)把他半個身子覆蓋了,窗外傳來兒童嬉鬧的笑聲。
但總是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在心頭揮之不去,愣了一秒,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猛地轉(zhuǎn)過頭。這一看,差點驚得讓他從床上摔下去。
瞳孔黑得像是可以看到這個世界倒影的青年不知何時起悄無聲息地坐在了他床邊的椅子上,青年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宛如一個剛剛下班回到家門外的男人,平靜地待在車子里發(fā)呆。
“……陸百川!”
“嘿嘿,這么久沒見怎么像是見了鬼一樣,別這么激動嘛。”名為陸百川的青年漸漸回過神來,對著蘇北久笑了笑。
“……你怎么在這?”蘇北久記得他昨晚進屋時有把門關(guān)上了,而且沈老也說他這兩天不會過來。
“第一,我突然決定今天過來了行不。第二,沈老在你身上種下了追蹤印。第三,我這種會秘術(shù)的人還開不了一個老式鐵門?你小子是睡傻了吧?!标懓俅o奈地笑笑。
蘇北久想起那時沈老拍著他的肩頭說著保重,他還以為那只是個單純的告別。
“走吧,帶你去個地方,別問。”沒等蘇北久反應(yīng)過來,陸百川便拉起他往外走。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好歹讓我洗漱一下……喂喂!”
幾個小時后,一輛黑色的SUV出現(xiàn)在山西境內(nèi)。由陸百川駕駛的levante在國道上發(fā)了瘋一樣地狂奔,將路上的塵土卷起一層又一層。
一百一十碼,一百二十碼,一百三十碼,這輛黑色的levante在不停地加速,以一種幾乎要沖向它的極速的趨勢。盡管最終在一百九十邁上穩(wěn)定下來,但毫不夸張地說,他們此刻已經(jīng)是在和死神賽跑了,稍有不慎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這兩個人的存在。
蘇北久心里也有些發(fā)毛,可憋了許久,陸百川絲毫沒有要減速的意思,而儀表盤的指針已經(jīng)指向了瘋狂的兩百二十二。不,它還在指向更高的速度。
見此他終于忍不住對陸百川說,“我頂你只死撲街,想死還要拉我,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陸百川并沒搭理他,油門也依舊沒有松過。他開始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在車速兩百多碼的車子里,原來時間是過得這樣慢的嗎?
“生人已死,亡者長存。你還想回到那個死人的國度嗎?”陸百川忽然轉(zhuǎn)過頭來,漆黑的眼眸仿佛無底的黑洞一般,要將蘇北久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