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你啊。”小林有點不好意思，笑著說。是那種正經(jīng)八百的口氣，沒有撒嬌的成分。馬凱對這個小姑娘的印象挺好的。
他們相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張瑋就繼續(xù)帶著馬凱往樓下走。他們?nèi)ツ昧素?，和小林的父親也寒暄了幾句。就回到了車上。
“小林他爹也挺有意思。一直在檔口打工。竟然熬到女兒大了，當(dāng)起了太上皇?！?p> “他們家四個孩子，前面三個女兒，小林是老大。她也就二十一二吧。初中畢業(yè)就站檔口。她比她爹厲害多了，又能做客戶，又能摸渠道。他們這種做配件生意的，找到貨源不難，還是要看拿貨的眼光。小林這點挺厲害，幾乎沒失過手。后面她就自己做了個檔口。兩個妹妹慢慢也被她帶出來做生意了。潮汕人這點就是厲害啊，我看她們姐妹感情都挺好的?！?p> “哎，你跟我回一下南山啊。幫我把貨送上去。”
這也是馬凱第一次進(jìn)張瑋的倉庫。在靠近南頭關(guān)的一個小區(qū)。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蛷d擺了兩張桌子，上面有煙灰缸，兩臺電腦?？磥磉@就是他們平時的辦公桌。
大房間里面打著貨架，上面擺著各種物料。還有一些沒拆封的箱子，看樣子是殼料之類的東西。
胡青見到馬凱有些驚訝，也有些不好意思：“咿，馬總你怎么來了。”
馬凱笑笑，簡單和她聊了幾句。另外一個小房間應(yīng)該是胡青的房間，關(guān)著門。
張瑋交代了胡青幾句，就帶著馬凱下樓了：“快十點了，你沒其他事，我倆喝一杯吧，我還沒吃完飯呢。我有話要對你說?！?p> 馬凱這才明白，張瑋今天找他最終是為了這頓酒。他們開到張瑋家附近，停好車后，隨便找了個燒烤攤。
“上次和你談的事情，前幾天我問過大佬了。他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過來，要想好怎么和老闞說。老闞可能最近股票不太好，私下里和老盧也吵過幾次。大佬感覺你要是走了，老闞可能會發(fā)飆。不過，這就代表，大佬是想讓你來我們這邊的?！?p> “我今天帶你見見小林，看下倉庫，也就是讓你知道一下，你要是過來有哪些事情可以做?，F(xiàn)在我們的殼料按鍵還有一些電聲器件，都是從小林那里拿貨。我估計你們兩個能聊到一塊。方方找的那個小馬，估計在惠州能把廠開起來。以后他們倆中間肯定有個人，得長期跑工廠。后臺這邊就必須得加一個人。不過他倆都干不了細(xì)活，后臺現(xiàn)在也被他們搞得亂七八糟?！?p> “我再和你說說現(xiàn)在這個公司的情況。我們現(xiàn)在就是注冊了一個香港公司，拿來采購主板屏之類的物料。那邊的股份結(jié)構(gòu)沒有任何意義。真實的結(jié)構(gòu)是大佬占一半股份，剩下的一半里面，是我占20%，他倆占15%。關(guān)于股份，我還沒和他們商量，我的想法就是我們四個人最終都是12.5%。以后也不加其他人進(jìn)來了。我們?nèi)齻€的工資都是八千一個月。你來也是一樣。”
“你是老大，怎么著股份也得比其他人多啊?！瘪R凱聽到這里，插了一句話。
“哎呀，這個你不要和我爭。兄弟就是兄弟，不掙錢，給你一半股份都沒用。多掙一千萬，百分之十幾也是不少錢。我們還是想著怎么把蛋糕做大，不是想著蛋糕怎么分。股份多少的問題，不要再提了?！?p> “實話說，我沒什么可考慮的。我也就是擔(dān)心怎么和老闞說。”馬凱和張瑋碰了個杯子：“瑋哥，我很感謝你，能當(dāng)我是兄弟，能給我這樣的機(jī)會?！?p> 他們一飲而盡。
“那我們說好了，我就算你是答應(yīng)了。起碼把老盧那個項目做完再說吧。大佬本來讓我元旦后再和你談。我擔(dān)心有什么變故，所以先和你說了。”
“變故？會有什么？”馬凱有點訝異。
“老闞和大佬說了，想把公司的股份結(jié)構(gòu)變一變。他也沒細(xì)說方案。我怕他搞什么鬼。”
回到家后，馬凱和萬姑娘商量。
“你自己做決定就好了，你什么時候真聽過我的意見？”萬姑娘明顯沒有什么興趣。
“那不是總想和你商量下嘛。”
“如果我說，掙錢多少并不重要，安全比較重要。你們做這種機(jī)器，難道就真的不怕嗎？”萬姑娘走過來，摸了摸馬凱的頭：“男人，這是我真心話，是不是不愛聽？”
萬姑娘其實說的沒錯。這個時候，馬凱覺得找誰商量，都不如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
張瑋也沒讓他立刻答復(fù)，他還是想著先幫老盧把貨做完再說。
他算是明白了，其他人是不會幫老盧的。馬凱已經(jīng)有站好最后一班崗的打算。他和華威敲定著最后做貨的細(xì)節(jié)。
“盧總，主板我多備了100片，其余的物料我都是多備了500pcs。你的貨要整一萬臺，我必須要多備這么多料來預(yù)備不良率。到時候做剩下的料，你讓他們不要處理。臺灣的貨賣掉之后，肯定有返修機(jī)的。這些料一定要封存好，等著給臺灣做售后料?！?p> “哎呀，這些事情你做主不就好了嘛。我和誰打招呼??？你就幫我做到底?！崩媳R打著哈哈。
馬凱沒細(xì)說。他已經(jīng)開始在偷偷地寫交接計劃。這塊他著重寫了一下緣由。
到了十二月中旬的時候，有一天馬凱去江總公司確定主板的報關(guān)，順便去王明那里確認(rèn)最終的軟件。眼看著一切都還比較順利。馬凱覺得這個項目除了繁瑣，也沒給他增添多少的麻煩。
他遇到了李艾。
“哎，馬凱，你那個朋友不簡單啊?！?p> “就是友友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周芳竟然經(jīng)常帶著他跑客戶。據(jù)說他已經(jīng)做成好幾個公司。而且，好像做 SP 有好幾個女生，都和那個友友挺熟哦。我在別的方案公司，見到好幾次，他和不同的女 BD 一起跑業(yè)務(wù)了?！?p> “你呀，還在慘兮兮地做手機(jī)，你看友友多瀟灑。”
這事馬凱上了心。他趁著沒人的時候，給友友打電話，問到底怎么回事。
“你晚上回家的時候，順路來我家嘛。喝一杯，我和你說說。你自己一個人來啊，別叫小萬?！?p> 馬凱下班后給萬姑娘打了個招呼。從車公廟走路去了友友住的地方。
友友搬家的時候沒讓馬凱他們幫忙，說沒什么東西，自己一個人就行。搬了大半個月，這還是第一次去友友家。
他領(lǐng)著馬凱開門。挺舒服的房子。全屋都是木地板。陽臺挺大，用防腐木鋪了地，上面放著小茶幾和蒲團(tuán)。
“你和周芳談戀愛了？”馬凱單刀直入。
“切。談什么戀愛?！庇延褟谋淅锬贸鲆黄恐トA士放在沙發(fā)前的茶幾上，拿了兩個威士忌杯子，給各自都倒了一點。
“深圳真他媽好啊。姑娘們一點也不扭捏。聊著聊著，大家就明白彼此意思了。恩，我感覺我是被占便宜了。”友友坐在地板上，靠著沙發(fā)。一邊說，一邊彎著眼睛笑。
“所以，你就出賣色相，換取她們帶你跑業(yè)務(wù)？”
“什么叫出賣色相！我們是彼此吸引好不好！而且，她們也是想多和我待一會，才帶著我跑業(yè)務(wù)嘛。我們業(yè)務(wù)也不重疊，大家一起跑跑。有的她們熟，有的我熟，這叫互惠互利啊。”友友的口氣里面有戲謔的成分。?“等等，她們？不止周芳??？”馬凱有些驚訝。
“你別想多了。我沒騙她們。李敖怎么說？不主動不拒絕不負(fù)責(zé)。我承認(rèn)，一開始和周芳就是想玩玩，沒想到第二天人家一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的樣子。只是說，要去拜訪客戶，問我要不要一起？那我還怎么說。再說了，還有一些女生，也是她出去聚會帶我認(rèn)識的呢。她在外一直介紹我只是個朋友啊?！?p> “兄弟，你也真是想得開啊?！瘪R凱拍拍友友的肩膀。他想起什么：“哎，你租房之前是不是就和周芳搞上了？”?“那要不我租這么大房子干嘛呀。這個地方好，住家的多，我這戶又隱蔽?！庇延雅榔饋?，給自己又倒了一點酒，正對著馬凱坐下來：“不過，最近剛好我想找你。所以叫你晚上過來?！?p> “我可能要換公司了。最近她們騰出了一個不錯的崗位。我建議你接我現(xiàn)在的位置，我手上有些業(yè)務(wù)已經(jīng)跑順了。讓給外人太可惜了?！?p> “我們這行很多是這樣的。搞定集成公司里面能做主的人，給他回扣。但是和他說，回扣不能直接給他個人，公司會給第三方公司結(jié)算，第三方再提現(xiàn)或者轉(zhuǎn)賬給他。這里面就有門道了啊。公司結(jié)100塊給第三方公司，第三方可能就結(jié)70塊給個人，懂了吧？你說，誰接了現(xiàn)成的業(yè)務(wù)，不就等于接了個提款機(jī)嘛？我這大半個月也做了幾單，后面還有幾單眼看著就要跑流程了。我估計要等到春節(jié)后，我會去那邊上班。所以，如果你來接我，我這些業(yè)務(wù)還能好好做，到時我倆一人一半?！?p> “比你現(xiàn)在做手機(jī)強(qiáng)多了。周芳以前不也就是個集成公司的項目經(jīng)理嘛？不過她經(jīng)歷也比較奇怪，以前是他們老板的助理。你懂啊。其實SP 這個圈子很小的，每個人有什么過往，大家都門清的。你看她接了李艾崗位之后，這才半年多，付了個首付。估計春節(jié)后就要買車了?！?p> “你也別偽君子了。我不信你除了萬姑娘就沒有過其他人。如果你想娶她，心在她那里就夠了。如果你不想娶她，不要耽誤她，也不要委屈自己。”
馬凱干脆就說了，他想去一個朋友那里。條件都談得差不多了。還是做手機(jī)集成。
但是，他沒有說張瑋的名字，也沒說去做高仿。
他覺得，友友可能和他已經(jīng)不是一路人了。
他感覺到一些悲涼。
這是他見過最快被深圳改變的人。而改變他的，恰恰是馬凱最不喜歡深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