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凱很詫異，趕緊給張瑋打了個電話。
撥通之后，張瑋說：“結(jié)束了。今天在清場呢。公司不開了?！?p> 馬凱沒多問，幾分鐘就到了張瑋辦公室。
“馬總。”阿弟和售后的兩個工程師，陪著張瑋在拆電腦?？吹今R凱來了，他們幾個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他把茶葉放下。張瑋也停了下來。
“怎么會這樣？”馬凱給張瑋遞了根煙，問道。
“沒踩住剎車。”
“哎，兄弟。今天你給我發(fā)信息，我真是特別感慨。印證了大佬講得那句話，沒馬凱不行。”?“沒事，當(dāng)他們幾個面說沒關(guān)系。都開始賣電腦了，賣辦公桌了，還有什么話是不能講的？你看看，這些電腦，你能不能用得上？搬幾臺回去？”
“方方？他前兩個月就走了。不到八月份吧，他和他姐就都離開了。上半年，他去找過大佬，說是想做個連接器的工廠，給大佬做配套。后面，他還拿了二十萬去開廠。再往后，這邊的事，他就不管了。他姐也準(zhǔn)備去非洲做生意了?！?p> “我？公司清完，把供應(yīng)商的錢還了，估計就差大佬幾十萬吧。慢慢還吧，估計得賣身給他了?！?p> “不說這么多了。我這邊事還挺多的。等忙完這幾天，找個時間請你喝酒吧。好多話，也就只能和你說說了。”
“哦，對了，我說欠你的那個錢，估計得很久以后才能給了。你多見諒啊?！?p> 馬凱心一軟，說：“算了算了，那個錢不要了。你公司做得好，我能找你要；現(xiàn)在你有困難了，還要這個錢，我也不好意思啊。”
他想了一下，說：“我還有差不多十萬塊錢是準(zhǔn)備裝修的，你要是急用，可以先借給你?！?p> 張瑋雙手抱拳，使勁對馬凱作揖：“心意領(lǐng)了，心意領(lǐng)了。我還沒慘到那個地步。你買房子裝修是大事?！?p> 馬凱覺得很唏噓。聊了一會，他就走了。
每隔幾天，張瑋約他喝酒。他們約在南山，去了之前熟悉的大排檔。
“物是人非事事休?！睆埇|開口便是這句：“感覺和做了場夢似的?！?p> “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到底為什么走到這一步的。說實(shí)話，如果你那天不找我，估計我也會去找你。我覺得該給你一個交代。也是為我自己的錯誤買單?！?p> 張瑋舉起酒杯：“兄弟，鄭重地和你說一聲：對不起。如果你不來找我，這話我還不知道怎么說出口?！瘪R凱連忙舉起杯：“都過去了。還提這個干嗎。”
“要提的?！睆埇|笑著說：“如果不總結(jié)，以后還是會犯錯。為這事，大佬已經(jīng)屌了我好多次了。”
“其實(shí)關(guān)公司，也是他要求的。這話，我也就只能和你說說了。兔死狗烹。他現(xiàn)在做得大了，也沒心思管我這攤子事，看著公司開始虧錢，就讓我關(guān)了。我也爭過，說再熬一熬可能就好了?？墒悄阋仓浪莻€人，現(xiàn)在說話有多難聽。意思就是，再給我五年也翻不了身。還不如早點(diǎn)止損。我聽得心煩，剛好方方鬧著要走，就想著干脆關(guān)了?！?p> “你不是說，方方上半年就去做連接器廠了嗎？怎么現(xiàn)在才鬧著要走？”
“他不是拿了二十萬去開廠嘛？后面他就不在澎湃這邊待了。這段時間，周轉(zhuǎn)不過來，我想讓他把這二十萬還給公司。結(jié)果，他說沒錢，說，澎湃干脆關(guān)了吧。他什么都不要。其實(shí)還有什么啊？七七八八地賬一清完，還欠著江總錢呢。不過，江總倒是說了，這個錢不急，可以慢慢還。”
“我心里有數(shù)。這個錢就變成我欠他的人情了，應(yīng)該是不用還的。所以你說借錢給我，我說不需要是真的。”
張瑋又和馬凱碰了個杯，繼續(xù)說：
“哎，有些話，還是得說出來。只是，這些話都不知道找誰說。碰到一些事，可能才能看清一個人。就說關(guān)公司這個事情，你知道了，還問我要不要錢。方方呢？我在清尾的時候，問方方，能不能把起亞買了。他之前說過沒錢，說是工廠缺車，想買個送貨的車的錢都沒有。我想著，七八萬塊錢賣給他，總比讓別人占了便宜的好。結(jié)果，他找了一萬個理由，沒買。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說了沒多久，他就買了個江淮瑞風(fēng)，新車。我估計他是怕大佬逼他買起亞，所以先把車買了。”
“也是別人和我說的，我一聽方方買車了，就把那個起亞開到了二手市場，賣了十萬多。這樣也好，是不是？”
“大姐？我不想說她這個人了。兄弟，悔不該沒聽你的啊。現(xiàn)在想想，有些事，你說的都是對的?！?p> “不提這個不提這個?！瘪R凱擺擺手，和張瑋喝了幾杯：“我當(dāng)時也有問題。老帶著情緒，也不知道順著你的話說。坦白講，如果我像對江總那樣對你，也不會老是氣到你。真的。我自己反省過，我是把他當(dāng)大佬，把你還是當(dāng)兄弟。但凡我要是真把你當(dāng)成老板那樣，多考慮考慮你的感受，也不會讓你氣到那個程度?！?p> 張瑋眼睛一紅，他用左手捂住眼睛，使勁地揉了揉。
過了一會，他說：
“我的問題更大?！?p> “其實(shí)我是在依葫蘆畫瓢。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大佬喜歡讓下面的人斗。讓李云澤這些人和王明斗，讓周姐和去康哥斗，他坐在上面，樂呵呵地看著下面這些人斗得你死我活。然后有問題了，都去找他。所以，我要給你認(rèn)個錯。當(dāng)時，我縱容著方方和大姐，多少也有這個想法，想讓你們自己斗。這樣我只要做和事佬就可以?！?p> “沒想到我錯了?！?p> “我后來總結(jié)過。不是方法不對。是人不對。王明，李云澤他們，斗來斗去，目的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大佬讓他們互相咬，就是在看，這些人在爭自己利益的時候，他站在哪邊，能讓他的利益最大化。怎么說呢？就像看斗雞，斗蛐蛐，看誰要贏了，下注在誰那邊?！?p> “但是你不一樣。你身上有個優(yōu)點(diǎn)，或者叫有個缺點(diǎn)，就是你并不把自己的利益太當(dāng)回事。后來想想，你和方方他們爭的事情，沒有一樣是和你利益有關(guān)的。都是公司，公司，公司。實(shí)際上，你是在為公司斗，而我犯錯就在這兒，當(dāng)年沒看清這個利害關(guān)系。”
馬凱眼睛一熱。這么長時間了，張瑋終于明白了這個道理。馬凱自己可能都沒想得這么透徹，被張瑋這么一說，感覺通透了。
“不過，我有時候也是太較真了。不知道抓大放小。就譬如買魚那個事情，其實(shí)也不算特別多錢，搞得大家那么不開心。還是太幼稚了。說起來，你魚呢？”?“給大佬了。他當(dāng)個寶呢。”張瑋繼續(xù)和馬凱碰杯：“怎么樣？在李艾那邊還好吧？什么時候有空去見見大佬？”
“還好。比以前那是輕松多了?！瘪R凱笑著說：“感覺自己不是靠吃屎在掙錢了?！?p> “江總那邊？再說吧。我也不知道見他去說什么。他可能也不想見我?！?p> “他有時候會提到你。說也不知道你怎么樣了。感覺他還是挺想念你的。但你也知道他這個人，他不會主動說的。”張瑋說到這里的時候，有些動情。
“我有時候想，我走過的一些彎路，可能就是因為我太在乎他的看法了。不管是去杭州也好，還是這幾年也好。其實(shí)像方方那樣，或者像王明這些人一樣，多想想自己，是不是生活會更簡單一些呢？”
張瑋哈哈大笑，算是聊了一晚上，最開心的樣子：“那樣的你，就不是你啦?！?p> “哦，對了。方方和葉瑯要結(jié)婚了，到時候婚禮你會不會去？”
“不會?！瘪R凱篤定地說：“我應(yīng)該是不會再見他們兩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