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人一劍退胡騎
白映雪覺得有點(diǎn)頭暈，自從跟著寧觀走江湖以后，天下頂尖高手就像普通武人一樣不值錢的冒出來。
“所謂是心病難醫(yī)。“寧觀笑瞇瞇的，“你這心病我治不了也懶得治。不過，讓你重新拾起劍，我覺得我還是能辦到的。“
中年人瞇著眼睛，神情平淡，默不作聲。
“走吧，帶我去你家?！皩幱^站起身來，“我這幾年，查到一點(diǎn)東西，和你當(dāng)年有關(guān)，有必要和你講一講?！?p> 這個寧觀口中天下前十五的中年人聞言眼角一跳，低下頭默默收拾起了攤位。
在前往中年人家的路上，白映雪悄悄問寧觀。
“這人……當(dāng)真是天下前十五？“
說著她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中年人的背影。
中年人背著半筐桃子慢慢的走著。
下盤不穩(wěn)，步伐蹣跚，脊背佝僂。這樣一個人真的曾經(jīng)是天下前十五嗎？
“在二十年前，他是當(dāng)之無愧的……“寧觀深深的凝望那個中年人的背影，“天下第一?！?p> “那個時候，爛酒鬼和那個儒生還只是尋常武道通玄，在天下前十五根本排不上號?！?p> “天……天下第一……“白映雪被震的頭皮一麻。
“啊。他就是江湖千年以來，劍道第一人，“寧觀道，“十五年前，大梁北地晉州城下，劍氣傾吐，退胡騎十萬的前代天下第一，陸地劍仙陶淵然。“
前段時間去世的圣人齋老齋主，活了一百三十多歲，在天下第二的位置上整整坐了一個甲子。
在二十年前，當(dāng)時的天下第一退隱江湖，整個江湖都以為老齋主這位江湖上輩分和實(shí)力都高的嚇人的老前輩會登頂天下第一，沒想到卻被一個年輕劍客力壓一頭。
當(dāng)時的那個劍客，便是后來名動天下的傳奇劍仙，如今的小城賣桃人，寧觀和白映雪眼前這個頹然的中年人。
“方才見面時，真的看不出他是這么強(qiáng)的江湖人……“白映雪喃喃。
“你看不出是肯定的，畢竟嘛……“寧觀摩挲著下頜。
白映雪在寧觀開口之前就知道寧觀這嘴欠要說什么，無非就是嘲笑她武功低微，看不穿這種江湖大佬的真本事。
“畢竟他現(xiàn)在真不是個高手。“只聽得寧觀道。
這一次的情況是不是有什么不對？白映雪眨眨眼。
“現(xiàn)在的他，武道勁力干涸，肉身枯竭衰敗，武道意志丟得干干凈凈?！皩幱^道，“他現(xiàn)在，估計連個強(qiáng)壯點(diǎn)的青皮混混都打不過?！?p> “啊……?。俊鞍子逞┪⑽蹲?。
“這人十五年前晉州城外殺退十萬胡騎，那一戰(zhàn)后，就基本廢掉了?！皩幱^眼神深邃，“武功再強(qiáng)，終究也還是個人，肉身會破損，精神會疲乏，武道勁力會枯竭。一個人硬抗十萬胡騎，他能不死已經(jīng)是天大的奇跡。“
“那你還問他能不能拿起劍……這不是已經(jīng)很明顯的拿不起了嗎……“
寧觀聞言笑笑。
“陶淵然和尋常的武人可不一樣。尋常武人是握劍廝殺，他嘛……“寧觀臉上露出些許莫名的意味，“他可是御劍廝殺?！?p> “御劍……“白映雪被嚇了一跳，“那不是傳說里神仙的手段嗎？“
“所以，他才被叫做陸地劍仙啊?！皩幱^道。
白映雪歪頭看了看寧觀：“你不過也才二十出頭，怎么知道這么多？“
寧觀聞言笑笑，沒有回答。
中年賣桃人陶淵然，住在繁城最南邊，接近南城門的一個小小院子里。
院子里種著幾株桃樹，有的樹上碩果累累，有一兩株樹上的桃子已經(jīng)被摘空。
院子沒有院墻，只有簡單的齊胸高的木籬笆，籬笆下開滿了黃澄澄的五九菊。
從院子里向南望，可以望見繁城南面的悠悠南山。
“很別致的院子嘛，想不到你這獨(dú)居的日子，過得還算悠閑?！皩幱^隨著陶淵然走進(jìn)這小院里。
“不過是隨便混一混余生罷了?！疤諟Y然慢慢的道，放下背上那半筐桃子，坐在院子里的木頭小凳上，“你要說什么，就說吧。說完，請你們離開繁城。我如今實(shí)在是沒那個心氣也沒那個實(shí)力，去摻和江湖事了?！?p> “十五年前，晉州城外，一人一劍，十萬胡騎?！皩幱^在院子里找了個小木凳坐下來，“擋住了胡騎，到頭來還是落得個家破人殘，你這些年不后悔嗎？“
中年人雙手?jǐn)n在袖子里，聞言呆呆出神。
半晌，他才慢慢的道：“后悔。如果十五年前，我不逞那一次勇武，那么我現(xiàn)在還是名滿天下的高手，小贏她也不會死?！?p> “你們這些江湖頂尖高手，不是應(yīng)該都是那種出招無悔的性格嘛？“白映雪在一旁道好奇。
“無悔……說得簡單，做起來難，“陶淵然淡淡的道，“世上只要有不如意，就有后悔。誰能終生無悔？“
“在城外擋下胡人的十萬鐵騎，拖著一身殘傷回到晉州城，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在城里暴亂的兇徒手里?！?p> “你讓我怎么無悔？“
陶淵然的語氣相當(dāng)平靜。歲月是個好東西，可以慢慢愈合心口的傷疤。若是前幾年提起這件事，他不會這么平靜。
“說真的，那時候，我差點(diǎn)想殺遍整座晉州城，盡管我已經(jīng)不剩下多少武功了?！疤諟Y然道。
這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以德報怨的，或者說大部分人都做不到這點(diǎn)。
“咕?！鞍子逞┭氏乱豢谕倌杏X自己好像踩到了人家的禁忌。
大梁太平盛世百余年，但并不是所有大梁治下的地方都歌舞升平。處于大梁北地邊境的晉州，自古以來就飽受極北胡人的侵?jǐn)_，即使是太平盛世，也依舊動蕩不斷。
最近這一甲子里，最大規(guī)模的胡人侵邊，就是十五年前的十萬胡騎圍晉州。
大梁援兵遲遲不到，整座州府幾乎絕望，城上官兵奮戰(zhàn)，城內(nèi)暴民四起。
城上官兵命喪胡人刀下，城內(nèi)妻兒死于暴徒之手。像陶淵然一樣遭遇的人，絕不少見。
最后，某個帶著妻子游經(jīng)晉州的天下第一出了手，一人一劍，逼退十萬胡騎。
然而他的下場也只比那些家破人亡的守城官兵好上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白映雪是聽說過十五年前的十萬胡騎下晉州的事情的，但是到底是怎么解的圍，那些朝中重臣多半語焉不詳，而前代梁帝對此也含含糊糊。如今聽當(dāng)事者講起來，不禁慢慢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