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
望著那一抹纖裊的身影離開,我嘆道:“看到?jīng)]有,多沉得住氣。以后你們嫁了人,不管是侍奉公婆,還是夫君三妻四妾,都要像她那樣,四平八穩(wěn),不卑不亢。才不會落了下風。”
杏蕊斟上茶來,詫異道,“聽夫人這口吻,似乎對她頗為欣賞。”
我掀開茶蓋呷了一口,緩緩道,“下棋要棋逢對手才有意思,總是我將別人的軍,難免單調。留著這個聰明乖覺的人兒,解解悶也好。更何況,她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嫡出女兒,怎么會屈身在王府做妾?居心叵測,說的就是這種人了?!?p> “要不要派人打聽一下她的底細?”桃蕊思忖道。
“暫且不用。這種大戶人家的女子,養(yǎng)在深閨之中,品性端淑,打聽不出什么。只留心她在府中的舉動便是?!闭f到這里,我頓了一頓,笑道,“女大不中留,她十六歲便懂得為自己謀劃了。你們兩個與她年齡相若,若有如意郎君,切不要畏首畏尾,忸怩作態(tài),大著膽子去追求。有的時候,錯過一天,一個時辰,甚至一個須臾,便是一生?!?p> 兩人紅了臉,杏蕊到底活潑些,大著膽子道,“奴婢知道了,日后一定像夫人這樣,將王爺牢牢拴在身邊。”
如此說笑了半日,又陪著薛嬤嬤在院子里散步。忽瞧見一個眼熟的丫鬟在殿門外徘徊,便讓杏蕊請進來。
那丫鬟走到我面前,撲通一聲跪下,哭道,“求夫人救救我家小姐!”
我定睛看去,問道,“你可是趙美人的貼身丫鬟小蛾?起來說話吧?!?p> 小蛾哭道,“求夫人趕快去救我家小姐,遲了就來不及了!”
她是趙楚楚的陪嫁丫鬟,平日里見過幾次,很是穩(wěn)重體貼。我見她驚慌失措,淚痕滿面,忙問何事。
小蛾抽抽噎噎,說的不清不楚,大抵是趙楚楚做了什么錯事,被賀蘭柔拿了個現(xiàn)行。眼下正在花園中審問,因趙楚楚一言不發(fā),不肯承認,賀蘭柔氣極,要對她用家法。事出緊急,去請李恪已然來不及,便偷偷的跑來尋我。
我心中納罕,趙楚楚素來穩(wěn)重妥帖,究竟因何事觸怒賀蘭柔?一面想著,一面隨著小蛾來到宜雪樓,遠遠的便看見一群穿紅著綠的人簇擁在一處,不止是賀蘭柔,府中的管家娘子和老嬤嬤們也都來了。趙楚楚跪在地上,腰肢筆挺。在她旁邊跪著一名侍衛(wèi)模樣的男子,走近了一看,竟然是沈六。
趙楚楚雖然被一干人等圍著,卻神色如常,臉上絲毫不見愧色。沈六郎滿面桀驁,仰頭望天,直至我走到跟前,臉上才劃過一抹慌亂,隨即恢復如常。賀蘭柔身側站著一位管家娘子,手中握一枚鵝黃底子繡鴛鴦的荷包,看繡活,似乎是趙楚楚的手工。
我大抵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輕咳一聲,笑道,“呦,這么熱鬧啊?”
一行人等忙曲膝向我問安,賀蘭柔的目光極快的從我平坦的小腹上掠過,然后落在我的臉上,微微一笑,問道,“何妹妹怎么來了?”
早有丫鬟端來椅子,我坐了,正了正髻上的海棠流蘇簪,緩緩道,“我今日覺得心口跳的厲害,不知是什么緣故,便想找趙妹妹為我把把脈。不想柔姐姐也在。”
賀蘭柔道,“妹妹若是覺得不舒服,還是請?zhí)t(yī)過來瞧瞧,你如今懷著王爺?shù)暮⒆?,馬虎不得。趙美人行為不端,不能為妹妹診脈。即便診了,她說的話,也未必可信。”
我面露驚訝,“姐姐這話,妹妹不解是何意。不知趙美人犯了什么錯,讓姐姐大動肝火?”
賀蘭柔看一眼身側的管家娘子,“林大娘,您親眼瞧見的,勞煩您跟何夫人說清道明?!庇窒蛭业?,“妹妹既來了,便一起做個見證,日后到了王爺面前,須得不是我冤枉了她?!?p> 林大娘將荷包遞給桃蕊,道,“今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我在竹林內挖筍種竹,瞧見趙美人從宜雪軒出來,一個丫鬟也沒帶。我覺得奇怪,唯恐趙美人要使喚人,便跟在后頭。卻見趙美人來到西墻花障后頭,與一名侍衛(wèi)竊竊私語,私相授受。王府清凈之地,豈能容忍這等行為?便稟告了賀蘭夫人,請夫人裁奪?!?p> 我將荷包接過來細細打量,做工甚是精致,里頭放了干花,氣味清新。兩只交頸鴛鴦旁邊繡著一行小字:我欲將心向明月。不由得一笑,李恪這夫君當?shù)闹鴮嵅辉鯓?。府中的姬妾驅逐的驅逐,鬧事的鬧事,如今又來了一個紅杏出墻。
見我不怒反笑,一眾人不解的望著我。我只得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多大點事,就這般興師動眾。這荷包我好像見過,仿佛是趙美人做好要送給王爺?shù)?。大約不小心遺失了,才到花障底下尋找,偏巧與沈侍衛(wèi)和林大娘撞到一處,引發(fā)了這一場誤會。沈侍衛(wèi),趙美人,你們且說是不是這個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