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儲秀宮冷冷清清,除了林暮亭居所一處有燈火外,其余都是黑漆漆一片。
林暮亭坐在窗邊凳子上,一邊趴在窗臺上吃著糕點,一邊盯著皎潔又形似小船的月亮看。眼眶有些紅紅的,手上卻還是不停往嘴里塞著甜膩的糕點。
兩天前,林府書房。
“老爺!”燕氏扯著林桓的衣袖,“不是說好了嗎?讓林暮亭那丫頭嫁給兵部尚書長子方朝飛做妻,那是對我們林家最有助的呀!”
“婦人之見!”
林桓一把甩開了燕氏扯著自己衣袖的手,一屁股坐在書桌后面的椅子上,抬手飲盡桌子上已經涼了的茶。
燕氏還是不依不饒的抵在書桌前,蹙眉道:“那丫頭若是進了宮,能否被選中還是個未知的,就算選中了,就那番性子,若是成個不得寵的答應美人勞什子的,那又該如何?更何況,方家的聘禮今早已經送來了,我也收下了,那該怎么拒……”
前面還說的氣勢如焰,到了最后一句,燕氏聲音逐漸變小。林桓聞言立馬拍桌子起身,怒道。
“糊涂啊你!你立馬給我去退了!”
“我不退!”燕氏也不干了,毫不給林桓面子地退坐到一旁凳子上,“退了多沒面子,傳出去眾人便會說我們林家為了攀傍皇家,當眾與方家悔婚,林家的臉面就沒有了!”
“太妃已經下了懿旨過來宣暮亭進宮,”林桓氣得不輕,繞過書桌,到燕氏面前彎腰質問,“難道你要抗旨不成,然后看著林家滿門抄斬?”
燕氏瞬間心慌了,她可不想上斷頭臺,也不想她的寶貝女兒褒妤有任何閃失,便埋怨起了林桓。
“你說你好端端的,啊,做什么送那丫頭去宮里?”
“哼。如今新帝登基,后宮尤為空虛,先帝走得急,連新帝的正妃還沒選,便駕鶴仙去,你以為我讓暮亭那丫頭進宮,真的只是為了去選秀?宮里早就傳開了,此次召官家女子,就是為了選帝后。暮亭這丫頭出落水靈,也算得上一美人,性格也規(guī)矩,很是聽話。若真能得勢,我林桓不就是國舅?以后飛黃騰達的機會一抓一大把,區(qū)區(qū)一個方家我何必放在眼里?那丫頭也差不到哪兒去,若是非帝后之位,多教教,還怕奪不到圣寵?你那些勾住男人的心的手段不是挺厲害的嗎?”林桓甩袖背過身去,不再看著燕氏,“太妃蕭氏也給出承諾,會助暮亭一臂之力?!?p> “你就能保證那蕭氏一定幫忙?那可是只老狐貍啊?!毖嗍嫌行┎淮笙嘈?,疑問道。
“蕭家還有一個大把柄在我手上,蕭氏能不幫忙?行了!你這兩天多教暮亭點東西吧,也讓她準備準備,到時候爭點氣,別讓我白布局了?!?p> “知道了知道了?!毖嗍闲闹袠O不耐煩,千百萬個不愿意,口頭上還是應下來了。
那個時候,林暮亭就倚靠著書房外門邊的柱子,燕氏和林桓的一言一語都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母親難產去世,從小就沒有自己親母庇護教養(yǎng),林暮亭一直都像是沒有感情的怪物一樣。養(yǎng)在父親抬上來的繼夫人燕氏膝下,燕氏對林暮亭從來只有嚴苛二字,規(guī)矩若學不好,便是一頓打罵。林暮亭深知自己是一顆棋子而已,可以給燕氏的兒子鋪前程,去聯姻的棋子而已。她沒有感情嗎?不,她有,但她從來不敢表露絲毫。她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生活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就像這次事情來說,無論爭辯結果是去聯姻還是入宮,林暮亭都沒有任何選擇權,只能聽從著他們的安排。
林暮亭拉回了思緒,看了眼方才還是滿滿當當的盤子里現在已經是空空如也,她擦了擦嘴角的殘渣,放下盤子,朝著月亮嘆了口氣。
母親走的時候,也是在夜晚,月亮也如此皎潔。
林暮亭總是幻想著,若是母親沒有去世,燕氏不被抬為繼夫人,她的命運,是不是會和現在大不相同呢?
可是,沒有如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