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剛剛才灑出一點暖意,滿山的風(fēng)信子遇風(fēng)而開,霎時間思過崖被粉色的海洋覆蓋,醉人的香氣彌漫整個山谷。當(dāng)陽光真正覆滿整個山崖,這里仿佛進(jìn)入了瑤池仙境,粉色的花海反著星光,成為一片倒置的銀河。
不過白宸對此早已無感,透過這片粉色的銀河,他看到血城中央那座最為宏偉的建筑,不出意外那個人應(yīng)該和他自己一樣遙望著相對的方向……
紅月祭壇之上,白月一身血紅的長袍,舉手投足之間烈風(fēng)四起,想他一生萬人敬仰,無人不服。可真等到自己的兒子記事的那天起,他這一輩子攢下來的威嚴(yán)一點一點的被這個小子親手葬送了,思過崖儼然已經(jīng)成了他第二個家,可除了把他關(guān)進(jìn)思過崖白月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能讓他長點記性。
“臭小子,這次不關(guān)你個半年老子管你叫爹!”白月望著遠(yuǎn)方,恨聲說道。
“有的時候話不要說的太滿,剛才那句話我聽了不下十遍了,可從來沒見你向宸兒叫過……”
說話的是白月身后貌美的紅裙婦人,也是白宸和白嵐的母親,更是這血城響當(dāng)當(dāng)?shù)某侵鞣蛉?,同時也是白月又怕又愛的女人。
沐清流美的不可萬物,一顰一笑足以讓世間黯然失色,也因為如此白宸和白嵐的相貌也是卓爾不凡。不過血城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去輕視這位貌美的女人,尤其見過她的手段之后更是如此。
女人怕的就是另一個女人不光比你漂亮,比你身材好,比你幸運(yùn),比你有見識,還他媽的比你聰慧。
白月轉(zhuǎn)過身一臉的溫柔,輕聲道:“你什么時候來的?今天風(fēng)大,可別受了涼。”
沐清流走到護(hù)欄前,同樣望向了遠(yuǎn)處的那一片花海,柔聲說道:“孩子大了,攔是攔不住的,他這一輩子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在血城里生老病死,血城不值得,可人間值得!”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換作當(dāng)初的人間,我絕不攔著??涩F(xiàn)在你也知道,北境的觸手伸到了世界的每個角落,如果將宸兒放出去……如果北境發(fā)現(xiàn)了……”
“住口??!”沐清流一聲低喝生生的打斷了白月接下來的話。
白月渾身一顫眼神飄忽不定,眼瞎的也看出來自己老婆生氣了,經(jīng)歷了這么多年的屈辱史,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裝傻是絕對正確的選擇。
沐清流瞪著美目,鮮紅欲滴的紅唇微微張開:“白月,這兩年我發(fā)現(xiàn)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皮癢了不是?”
“我……我這不是怕……”
“怕什么怕!”沐清流一把抻住了白月的耳朵,嬌喝道,“我告訴你白月,這是我最后一次容忍你,如果再有一次讓我聽到你把這件事牽扯到宸兒和嵐兒身上來,別怪老娘廢了你這個城主大人!”
“今天晚上你就住外這個地方吧,什么時候你這個城主大人大發(fā)慈悲讓宸兒回家了,我就可以考慮什么時候你能上我的床!否則老娘就是守寡也不可能認(rèn)你這個夫君!”
……
“因為你,今天母親和父親大吵了一架,父親非要我去給他求情,搞得我都沒地方去了,煩都煩死了!”白嵐氣呼呼的說著,根本不在意他哥是不是想聽她說話。
“你昨天說的沒錯,估計今天父親就要放你回去了,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母親會和父親大吵一架,母親會逼著父親把你放回去?”
白宸一臉得意的點了點頭,然后說道:“我確實算定了母親肯定會隨便找個理由和父親對峙一場,要不然你以為我來這么多次思過崖為什么總是管不了幾天就被放了回去?這可多虧了咱家那個貌若天仙,菩薩心腸的母上大人!”
白嵐看著他一臉春風(fēng)得意的樣子真想說點啥損損他,只不過一時想不起來該說些啥:“那你在等等吧,只要父親想回家,今天他肯定得把你給放出去!”
白宸聽了輕輕的搖了搖頭,又露出了另一種笑容,每一次白嵐看見這個笑容都忍不住打一個寒顫。
“你想多了,你哥我今天肯定出不去,就算父親極其想回家也絕不會今天當(dāng)我下山,而且就算母親在生氣也絕不會讓父親馬上就放我回去,他們兩個人都太了解彼此了。我敢確定母親就算發(fā)了大火也絕對沒有氣急敗壞的逼著父親今天放過我,而父親就更簡單了,三兩天乃至一個月不回家他還是能忍住的。”
白嵐聽得是一臉懵逼,不過白宸也沒指望自家妹妹能聽明白,雖說這妮子冰雪聰明不過和母親比起來就和小白兔沒什么區(qū)別。
“這樣吧,我換個方式說好了。你知道父親把我關(guān)進(jìn)思過崖是當(dāng)著全族人面決定的嗎?”白宸問道。
白嵐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父親做出的決定在血城就是圣旨,即便父親沒有規(guī)定把我關(guān)多長時間,但你想想如果只把我關(guān)一天,那父親的威嚴(yán)何在?在父親這個身份上他還有更重要的一層身份,而母親正是明白如此才沒有勸誡父親,這一對可是天作之合……”
白宸笑的很坦然,他自問明白的很透徹。皇家的顏面永遠(yuǎn)是最重要的,母親明白這一點,父親明白這一點,他更明白這一點,所以這人間他極其向往,否則真當(dāng)他披上那層紅衣一切就都來不及了,他不要這皇位,從一開始就不想要。
“說這么多你不是還要被多關(guān)幾天嗎?真沒意思?!卑讔咕镏?,煩悶的折著手里的樹枝,看樣子真的生氣了。
白宸溫柔的看著她,他知道自己妹妹為何生氣,他們從小到大一路打打鬧鬧其實都是白宸故意去氣著白嵐,因為他很清楚只有這樣白嵐才會像一個正常女孩兒那樣長大,他可不想看到眼前這個單純的孩子成為一個以詭計,權(quán)謀為生的人。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不出去了,我不在的這幾天正好你能好好學(xué)習(xí),省的每次考試不及格都污蔑我耽誤你!”
“呸!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從來都沒有污蔑過你,你可不要冤枉我。明明是你一直在……在……”白嵐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白宸鼻子就罵了起來。
白宸抱著胸,挑釁道:“說啊,在什么在……你倒是給我說清楚點啊!”
“哼!”
白嵐冷哼一聲抓了一把石頭就扔了過去,然后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氣沖沖的樣子煞是可愛。
“喂喂,別忘了讓人給我送吃的,我都餓一天了!”白宸扯著嗓子喊到。
“餓著吧,餓死算了……”
“我他媽的呀!”
……
其實白宸昨夜說的話并非無所依據(jù),他說三天之內(nèi)自己的親爹親自登上思過崖放了自己可能有些托大,不過白宸確實為自己找了一個很好開脫的理由,這個理由即便是家中的族老也很難拒絕,有的時候白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兒子的先見之明,他總能找到一條最安穩(wěn)的路走下去。
一開始白月還不太相信這件事,經(jīng)過再三的確認(rèn)才真正的認(rèn)定十年一度的“鏡月”時間就在三日后的午夜十分,而作為血城的繼承人,白宸是最不能缺少的環(huán)節(jié),剛滿十八歲的白宸在那個夜晚必須要確定繼承人的身份,可以說這場鏡月都是專門為他準(zhǔn)備的登基禮。
有聲望的族老都已經(jīng)來過電話了,就算白月再怎么不愿意也按不住眾人的口舌,不是說他對這個城主的位置有多么留戀,而是他非常明白白宸對這個位置根本一丁點想法都沒有,如果強(qiáng)加在他的身上反而會弄巧成拙,離開了思過崖他就是一只脫韁的野馬,再想制住他比登天還難。
白月現(xiàn)在祭壇的露臺上一揮手,這時從后方走來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仁叔,鏡月祭典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被問到的老者恭敬的鞠了一躬:“城主放心,雖說時間有點趕,不過大致已經(jīng)準(zhǔn)備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少主到場了,您看需不需要老奴上一趟思過崖接少主下山?”
白月?lián)u了搖頭,說道:“那倒不用,只關(guān)他一天都不夠我廢那么多事的時間,等到三日后您便把結(jié)界解開讓他獨(dú)自下山就好了,到時候給我找一隊直接押過來就行了?!?p> 仁叔微微頷首記下。
沐清流脫去一身的繁華,在家里面她從來沒有穿過洛水長裙,華彩鳳衣,一個居家女人的最好的樣子應(yīng)該是像她這樣不卑不亢。她靜靜坐在沙發(fā)上,沒有一個仆人敢去打擾她的寧靜,每當(dāng)這個時候其他人都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一不小心激怒這位天仙。
白嵐躡手躡腳從大門走了進(jìn)來,同樣沒有敢發(fā)出一點聲音,只不過越小心往往會越危險。
“嵐兒!”
沐清流的聲音像是風(fēng)谷輕鈴,不過聽在白嵐的耳機(jī)更像是催命的禱告。
白嵐扭扭捏捏的走了過來,低著頭站在沐清流的面前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白嵐咬著貝齒,小手在身后不停的攪動,看母親沒有先開口的意思這才敢開口說話:“母親,有什么事嗎?我這兩天可一直都乖乖聽話的呢,可沒有給你們?nèi)锹闊┠兀 ?p> 沐清流的嘴角彎起一絲弧度,輕笑道:“呦!我家嵐兒何時這么省心了,看來一個上午沒見突然長成大姑娘了。”
“這……這都是母親教育的好……”
“胡說八道!”
白嵐身子一顫,差點眼淚都被嚇出來了。
“我問你,方家的嫡子方南星是怎么一回事,別告訴我他斷的那條胳膊跟你沒有一點關(guān)系,人家以君子之禮待你,你倒好干脆直接廢了他一條胳膊,我的白嵐大小姐真是不可一世了!要我看今晚你就上思過崖跟你哥做個伴吧!”
白嵐一聽見思過崖三個字立馬服軟:“別別別,我不去思過崖,那里怪冷的……”
“哼!你倒是真不傻!”
沐清流看著白嵐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那你說說吧,為什么要折斷方南星的胳膊,你讓方家的臉往哪放?”
“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那天放學(xué)他看見我差點摔了一跤抱住了我,我一時緊張就給他廢了,然后誰知道他直接疼暈了過去,我連解釋的機(jī)會都沒有……真的不會怪我……”
“呵,你給我演電影呢?!便迩辶餍α诵?。
白嵐一看沐清流這個表情,她就知道今天逃過了一劫,立馬撲了過去使勁往沐清流懷里蹭。
“我可沒有說謊,我說的都是實話,母親你可要相信我!”
沐清流撫摸著白嵐的頭發(fā)眼中盡是疼愛之意:“聽說你去見你哥哥去了,他怎么說?”
白嵐在沐清流懷里翻了個個看著她的臉說道:“白宸說父親肯定會在三天之內(nèi)放了他但肯定不會是今天。”
沐清流開始一愣不過轉(zhuǎn)眼間便笑了出來:“他倒是想的明白,看來圖書館他沒有白去,鏡月之日竟然被他給算了出來?!?p> “母親,你說人間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讓白宸想的死去活來的?!?p> “人間?”
沐清流的眼里閃過一絲流光,幽幽的說道:“那個地方?jīng)]什么好的不過……不過都是些丑陋的毒蟲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