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雀在一片灰暗中走著,眼前,像是D城西南神隱山上的那片樹林。
樹林里霧氣氤氳,她辨不清東南西北,只能憑著感覺亂走。
越往山上走去,霧氣越彌漫。
這是哪里?
我不是在去悉尼的飛機上嗎?
怎么來到了這里?
我知道了,這是我的夢里!
不行,我必須盡快醒來!
“呵呵哈哈哈——”
一陣尖利的笑聲,突然從她耳邊飛過。
“你出不去的,張雀啊張雀,你沒想到,有朝一日,你會落到我手里吧?”
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呢喃。
“誰?誰在那兒裝神弄鬼?”張雀猛地一個回頭,周圍依舊霧氣彌漫,看不到半個人影。
“唉~你竟然連我都忘了~我死得好冤啊~嗚嗚嗚……”
女人在抽泣,張雀猛地倒吸一口涼氣:“白小嬋?”
一雙冰涼的手突然搭在她的雙肩上,張雀怔住了,她不敢回頭,可是那絲絲的寒意還是順著她的背,緩緩地爬上了她的脖頸。
她只覺得右耳邊,有一些毛發(fā)在騷動,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咬著她的耳朵。
“張雀,你害得我好慘啊~”
張雀的余光慢慢地往右側(cè)撇去。
一張焦黑的面孔猛地放大在她眼前,鼻尖幾乎抵上了她的鼻尖,一股酸臭的尸油味猛地鉆入了鼻端。
“啊啊啊啊啊啊————————”
張雀尖叫著,從夢中醒來。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沉默地望著她——的面前。
她的面前站著兩個人,身上的深青色警服表明了他們此刻的身份。
只見一個眼睛大大的男警察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證,對她說:
“張雀女士,現(xiàn)在有件殺人案件需要你配合調(diào)查,這是逮捕令,你現(xiàn)在還不能出境!”
隔音良好的審訊室中,張雀坐在審訊椅上,面前坐著的,除了昨天將她帶回羈押的那個年輕警察外,旁邊還坐著一個面沉似水的中年警察,像是這群人里的小頭目。年輕的警察給她倒了一杯水后,就坐回了桌子后面,打開電腦,開始記錄。
“張雀女士,我們請你回來,你知道是為什么吧?”
張雀臉色蒼白,上牙緊緊咬住下唇,不發(fā)一言。
對面的警察拿出了一沓相片,扔到了她面前。
“這是你吧?20XX年8月12日晚,也就是三天前的晚上,你在哪兒?”
“……警官,我在家里睡覺……”
“那監(jiān)控中拍到的人是誰?”
年長的警官指著其中一張上她那放大且清晰的臉問道。
相片中的她神色倉皇,右手中似乎還握著什么東西一般。
“警官,您相信我,這……這真的不是我……我知道了,是白小嬋,一定是白小嬋,是她冒充我的!”
“荒唐!白小嬋已經(jīng)死了!”
年長的警官提高了聲音。
“張雀,你最好老老實實交代,8月12日晚,你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有沒有人證?”
“我……”
張雀再次咬了咬牙。
“警官,我說!那天晚上,我去了一個地方,我有人證……”
“這什么鬼地方啊?”劉一諾扶著剛剛摔了一跤的屁股,跟在孫隊身后,艱難地往山上挪去。
“張雀不是晃點咱們吧?這荒山野嶺的,恐怕連個電都沒有,誰會住這兒???再說,她一個女人家,手無縛雞之力的,還在半夜三更,她是咋爬上來的?”
劉一諾呼哧帶喘地在孫隊身后繼續(xù)碎碎念。
“我一個大男人的,青天白日的都摔跤呢……”
“行了,給我閉嘴,煩!”
孫隊一聲厲喝,看得出來,半爬半跪地往山上走的兩個返祖人類,確實不具備祖先的攀援特長。
“欸?小劉,你年輕眼神兒好,瞅瞅,是不是那里?”
劉一諾的頭差點杵到前面孫隊的屁股上,聞言,一個猛剎車,撞到了孫隊的肩上,而后扶著他的肩膀,艱難地站了起來。
“孫隊,好像是啊……”
劉一諾手搭涼棚觀察了一會兒,得出了結(jié)論:“張雀說的應(yīng)該就是這里?!?p> 待二人沾著滿身草葉,狼狽地爬上那個陡峭的山崖時,已經(jīng)是日上中天,眼前的小屋就這樣無遮無攔地,全部呈現(xiàn)在了眼前。
“哎呀,好像沒人住啊這兒……”劉一諾撓撓頭,“張雀不會耍咱們吧?”
“應(yīng)該不會!”孫隊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快步往前走去。
不遠處,一股熟悉又奇異的香氣隱隱約約傳來,“什么味道?好像在哪兒聞過?”劉一諾喃喃自語著,仰起頭使勁吸了吸鼻子。
“別管那個了”,孫隊則一屁股蹲下了。面前的一堆落葉中,零星散著幾個黃裱紙一樣的東西,孫隊扒拉了半天,將那幾個零碎的黃色物件全部掏了出來,擺在了地上,抻開,拼好,似是一張殘缺不全的符咒。
“眼熟不?”
劉一諾聞言,不再繼續(xù)回想,也蹲在了孫隊旁,怔怔地看了一會兒。
“啊?這不是?”
孫隊點點頭:“看來是找對了,這就是給唐樂搞鎮(zhèn)壓法陣的那個人!”
“可是……”
劉一諾站了起來,望著那四門大開的空蕩小屋。
“人呢?”
“唐樂死了,張雀被抓了,這個人還留在這里干嘛?等警察叔叔來給他送飯?”
孫隊沒好氣地一拍劉一諾的后腦勺。
“進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線索”,說著,他打開手電,一步邁進了那空蕩的小屋中。
小屋里收拾得很干凈,連根頭發(fā)絲兒都看不到。一張硬木板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旁邊有個空蕩蕩的衣柜,看紋理,跟這床似乎來自一棵同樣的木料。
靠近窗戶的地方,有個小書桌,上面擱著一沓子宣紙和黃裱紙,一個筆架上,掛著四只大小不一的毛筆,筆擱上還留著一只,硯臺上的墨跡早已干透。
孫隊吹了一聲口哨。
“喲,看不出,這哥們兒還是個文化人,這硯臺,可是個上品的端硯?!?p> 孫隊舉著硯臺左右看了半天,而后放了回去。
“這松墨也干了有個四五天的樣子了,看來,在唐樂死前,這哥們兒就已經(jīng)望風(fēng)而逃了?!?p> “那張雀說得是真的嗎?”
“半真半假吧,這人肯定有,給唐樂做那么個缺德陣這事兒,肯定也是真的,不過,張雀那天來找他,肯定也不是為了唐樂的事兒,走吧,回去吧!”
說著他大踏步走了出去,跟在身后的劉一諾回身又看了半天,而后也扭頭跟上了,只是他們二人誰都未曾發(fā)現(xiàn),那院中的黃裱碎屑被風(fēng)刮起,有幾點零星,順著風(fēng)貼到了劉一諾的后背上。
再次提審張雀,已經(jīng)是兩天后的事兒了。
這拘留的這兩天里,張雀似是被什么噩夢驚擾,每天夜里都發(fā)出陣陣野獸般的慘嚎,待孫隊二人提審張雀時,她整張臉已然憔悴地讓人無法直視。
“張雀,我們?nèi)チ四阏f的南山上,但是沒有見到你所謂的大師,也就是說,現(xiàn)在沒有人能證明你的清白了,你還是早點老實交代吧,不管是唐樂的死,還是白小嬋的死!”
孫隊的口氣又重了幾分。
“根據(jù)我們手頭現(xiàn)在掌握的證據(jù)來看,白小嬋的死與你跟唐樂都脫不開關(guān)系,你看是你交代,還是我們替你梳理?你若自己交代,那是你的坦白,自然可以從寬處理,要是我們來梳理,那可就是實打?qū)嵉淖镒C了?!?p> 張雀的雙目無神,眼眶下的黑眼圈如同濃墨重彩的煙熏妝,她直愣愣地望著孫隊,半晌后,終是長嘆一口氣,“我招,我全招……”
于是,一個已經(jīng)被警方掌握得幾近完整的犯罪經(jīng)過,終于經(jīng)由一個犯罪嫌疑人的供述,終于落到了紙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