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民以食為天,春耕是整個天下都最為看重的事情。
李峴也不例外,會川城的秦鳳路第三將有六千多人,食物的補貼也要指望自己的生產(chǎn),主要是自己去年招募到了八千多戶河北流民,今年的開荒任務(wù)也很繁重。
這些新募的莊戶主要被安置在了李峴在岷州、熙州、洮州、河州和西寧州新開的一些莊園里。這些莊園原本由于人力不足,都是些牧場,他準備把這些地方也都變成農(nóng)牧結(jié)合的莊園生產(chǎn)模式。
這也邊州漢民的數(shù)量很少,對于招募漢民開墾一事,各州的地方官都是持大力支持的態(tài)度。畢竟隨著漢民人數(shù)的增加,地方上的反倒更為穩(wěn)定,不容易生事。更何況隴右的邊州主官,大部分還出自西軍。
由于安置了數(shù)萬新廂軍過來,今年隴右和河湟地區(qū)墾荒時人力不足情況已經(jīng)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緩解。
在定西城駐扎的王稟有些郁悶的是李峴告訴他春汛馬上就要來了,在春天根本不適合筑壩,讓他的滿腔熱情被澆了一盆冷水。不過李峴告訴他在定西城一帶的河里造一些水車,想要灌溉幾千畝地倒是沒什么問題。
由于使用了許多鋼質(zhì)配件,李家莊園所制造出的水車比目前大宋各地的水車都要耐用得多,而且還要大了不少,這樣能把河水引到更高的地方進行灌溉。鞏州馬監(jiān)的水壩在關(guān)川河兩岸的河坡上修建了兩條大的引水渠,使得關(guān)川河兩岸大部分的河谷荒地都能得到了灌溉,這讓王稟對于修筑水壩的期望就更高了。
李家倒是沒有什么技術(shù)保密的陋習,水車擺在河里讓人任意觀看和研究,隴右的許多大戶也發(fā)現(xiàn)了李家在水車上使用鐵工機件的秘密,李家鐵工坊的鐵制零件買得很紅火,也有許多人在買回去之后開始在自家的作坊里進行仿制。
在大宋國當然不可能有知識產(chǎn)權(quán)的概念,但李峴卻也從來不反對別人來仿制自家的機械,甚至還派出工匠進行指導(dǎo)。當然,邀請這些工匠進行指導(dǎo)的費用可不低,差不多每人的傭金相當于雇傭二十個普通工匠的工錢,這也沒辦法,誰讓人家有技術(shù)呢。
會川城的軍田是沿著祖厲河兩岸開墾的,而李家莊園則和鞏州馬場連在了一起,差不多把從定西城到會川城之間關(guān)川河兩岸的谷地全都包括了進去。
隴右的其他富人們差不多都開始學習李家的莊園生產(chǎn)模式,甚至還有一部分蕃官也摻和了進來,只不過是他們的莊園規(guī)模遠不如李峴做得大而已。
這造成了本來就地廣人稀的隴右現(xiàn)在是更缺少勞力,于是很多人家就把目光瞄向了內(nèi)地和蜀中那些失去土地的佃戶人家。許諾下的好處當然比內(nèi)地的地主們要豐厚得多,地租最多只收兩成,而且還會白送每家?guī)桩€水田。
反正隴右的荒地又不值錢,學習了李峴的法辦之后,能把許多過去的旱地改造成水田。
一些田地連在一起的大戶人家也開始聯(lián)合起來,大家集資,準備請李峴來幫他們修筑水壩,因為李家修筑水壩用了一種叫“水泥”的東西,建成的大壩和用整塊山石鑿成的一般,這種“神跡”是別人學不來的。
李峴數(shù)年的努力終于看到了明顯的成效,科技和機械正在逐漸地深入人心,原本貧瘠的隴右正在變得富庶。隨著大批流民的涌入,隴右乃至河湟地區(qū)的漢民人口比另一時空中同一時期增加了將近三分之一。
到了三月中旬,興州沮河口的興州鐵工坊大壩終于初步竣工,投入了使用,大壩兩側(cè)引水涵洞口的四座雙層的水閘放下,開始攔河蓄水,鐵廠也很快就要正式開工了。
李峴為此又專門跑去了興州。
十五米高的攔河大壩能夠讓山谷里的水庫積蓄十萬多立方的水,這對于目前的鐵廠而言已經(jīng)足夠用了。
攔河修壩是利國利民、功在千秋的大事,也是一個能夠一舉名揚天下的大好機會,所以秦鳳路經(jīng)略種師道,熙河路經(jīng)略劉法、利州路轉(zhuǎn)運使曹諶、興元府知府陳遘、興州知州楊覺、秦州知州孫竢、濟眾監(jiān)知監(jiān)沈深等一大幫人都趕到了興州觀禮。
曹諶對于劉法和種師道兩人的到來是頗有微辭的,我利州路做的好事,你們倆老貨跑過來干什么?這是想摘果子呢還是蹭熱度?實際上他還真是錯怪了這兩人了,劉、種兩人聯(lián)袂而來,只是為了參觀考察一下沮口的鐵工坊構(gòu)造和建設(shè),正趕上沮河大壩水庫蓄水典禮只是恰逢其會而已,也正好順便搶了曹諶的風頭。
誰讓這倆老貨的官都比曹諶要大呢!
不過李峴還是把為沮河大壩寫碑記的事交給了曹諶,人家可是正經(jīng)八百的進士出身,肚子里的文采怎么也要比劉法和種師道兩個粗胚強得多。
曹諶寫了一大篇駢四驪六的長文,來歌頌沮河大壩的修筑和李峴的功績,洋洋灑灑數(shù)百言。李峴聽了半天楞是只搞明白了一小部分,反正意思是修建水壩這種造福子孫后世的事情,是圣人才能干出來的,李峴做的事,正應(yīng)了范仲淹的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至少在思想境界上已經(jīng)可以堪比范文正公當年了。當然在這篇長文的最后,曹湛也順便夸了自己一小段。
李峴在拿到曹大人的文章后,瞅了瞅距大壩不遠的一處斷崖,對李和與鐵坊的大管家劉安吩咐道,“找?guī)讉€好的石匠,把曹大人的文章刻到那處崖壁上!”
曹諶一聽大喜,這摩崖刻文,可是千古留名的大好事,今日怎么能輪到自家的頭上?!
嗯,本官今后應(yīng)當注意維護一下自己的官聲,盡可能地少收些銀錢,免得被后人詬病。
少府監(jiān)作為興州鐵坊的直接管理機構(gòu)派了少府監(jiān)少監(jiān)王皋過來。
王皋的到來讓李峴感到有些意外。
王皋自從興州鐵礦和西城縣煤礦開采以來,已經(jīng)來過這里幾趟,主要是評估稅收,所以李峴與他還是認識的。王皋在歷史上倒沒什么名,但三槐堂王家在后世可是聲名顯赫,出過不少名人。
但王皋的父親王鞏還是在歷史上留下了一些痕跡的,只不過王鞏的出名卻是因為沾了他的小妾宇文柔奴的光。
當年王鞏受蘇軾“烏臺詩案”牽連,被貶嶺南賓州五年,柔奴陪伴左右。王鞏被重新起復(fù)后與蘇軾相聚,蘇軾問柔奴和王鞏一起在嶺南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家?柔奴則順口回答:“只要心安處,便是吾家?!?p> 這便是蘇軾在《定風波》中那句“試問嶺南應(yīng)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名句的由來,人以詩名,就憑這一句話,王鞏的名字就不時會被后世的詩詞愛好者們注意到。
王鞏在去年冬天去逝,李峴也是隨了份喪禮過去的。而作為其子的王皋此時應(yīng)該在家丁憂,但卻出現(xiàn)在了興州鐵工坊內(nèi),這正是讓李峴感到意外的地方。
“咦,王兄,你怎么來了?不是正在丁憂么?”李峴看到王皋后說道。
王皋顯得有些尷尬,干咳了兩聲:“咳咳,李兄,按道理某自當在家守孝,可家中一群老小都在指望某的俸祿吃飯,這不是沒辦法么。這就走了鄭大人的門路,辦了個奪情,你知道在朝中要弄個位置可有多難?”
大宋國的官員總數(shù)有四萬多人,可是實際的職位只有一萬五千多一點,這當官的想要得到實授職位十分困難,若是丁憂三年回來,恐怕連喝湯的地方都沒有啦,所以很多人在服喪期間都是盡可能走后門“奪情起用”。
“王兄此次來有何事?”李峴問道。
“也沒什么,一是你這鐵廠快開工了,過來看看,另外就是少府監(jiān)要在你這鐵廠門口建一處公事房,負責收鐵稅?!贝笏螄蔫F稅是二八抽成,以實物抵扣,以興州鐵廠的規(guī)模和產(chǎn)量,這稅額不會是少數(shù),所以少府監(jiān)要專門派人來盯著。
“那你們建唄,我又沒攔著?!崩顛s說道。
“可是戶部的批復(fù)說是費用從鐵稅中抵扣,所以這事李兄你還得擔著,咱們也承你的情,若在別處開礦也要行個方便?!蓖醺拚f道。
李峴有些不悅:“難怪大宋國鐵礦越來越少,原來有42個,現(xiàn)在還只剩下34個了,都是被你們這么折騰沒的。”
王皋一臉苦相:“咱也不愿意啊,可是朝中的大人們就是這么個做事法,誰有辦法?!?p> 李峴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正準備還在南平軍開礦辦廠,到時你們得行個方便?!边@南平軍就是后世重慶以南綦江縣的地方,后世的重鋼最初的煤鐵礦都出自于那里。
王皋臉上頓時輕松起來:“那沒有問題,所有公文都包在我身上了。”
這可又是個里面有不少油水的活計。
李家從今年開始,就有計劃地將一部分家產(chǎn)轉(zhuǎn)移到了蜀地,置地、開礦和購買山林。蜀地除了成都府,其他的地方良田不多,但適合種植其他經(jīng)濟作物的山林卻有不少,購買這些山林倒是不算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