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軍與亂民之間的戰(zhàn)爭真的沒有什么好敘述的,基本上是雙方接仗只一個回合,那些本來人多勢眾的“義軍”就被沖垮了。之后就是西軍漫山遍野追逐著四下逃竄的暴民們爭相比賽誰砍的腦袋多,西軍的這些丘八們?yōu)榈溡稽c也不比亂民們少,原本富饒的江浙之地生靈涂炭,尸骨盈野。
李峴不再關(guān)心前方的戰(zhàn)事,而是轉(zhuǎn)道坐船沿長江到了江寧,他需要鼓動童貫把抓獲的十幾萬“亂民”發(fā)配到隴右,而不是嶺南。結(jié)果到了江寧之后,才聽說童太尉去了蘇州,又只好一路追到了蘇州。
當他到了蘇州的臨時帥府后,才知道童貫正在殺人,處斬那些前期棄城而逃的軍官。等李峴被允許進入大帥府之后見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大帥殺了這些無辜的軍官有什么用,如果真想整飭軍紀,先殺幾個帶頭逃跑的文官才是正事。比如杭州知府趙霆,棄城而逃,居然只被貶為吉安知軍,這簡直就是笑話。還有兩浙招撫使趙霖,整個東南糜爛,就他的罪過最大,但到現(xiàn)在還安穩(wěn)如初,這樣能讓屬下信服么?”
童貫怔了怔,不由怒道:“朝堂之事,豈是由你在底下胡亂評說的!”
李峴倒是絲毫不懼,“既然懲罰不了這些貪官,那么懲處這些連屬下的肚子都喂不飽的軍官們有什么用呢?”哼哼,有本事你把我撤了,正是求之不得。
童貫擺了擺手,指著堂下綁著的十幾個軍官恨恨地說道:“把這些混蛋先都關(guān)起來,聽候發(fā)落!”
李峴看了看,這些人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童貫屏退左右,然后示意讓李峴坐下,然后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聽說李郎君有預測占卜之術(shù)?”
李峴笑了笑:“那只是別人的誤傳罷了,屬下的預測言語只是根據(jù)知道的情況推理得出的結(jié)論,并不是什么占卜之術(shù)?!?p> 童貫點了點頭:“嗯,某家也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論,天家身邊的一些天師,哼哼……”
李峴坐在下面,繼續(xù)說道:“屬下這次來,是有事專門求大帥出面的。”
童貫連眼皮都沒抬:“哦,你還有用到老夫的時候,說來聽聽?!?p> “只求大帥在朝中能多為轉(zhuǎn)圜一下,把這次江南參與暴亂的亂民能夠發(fā)配西北。”李峴朗聲說道。
童貫這才睜大眼睛,使勁盯了李峴一會兒,見其神色始終自如,然后才松了一口氣:“你說說理由?!?p> “洮湟之地,蕃民眾多,而漢民稀少,若稍有波亂,就有可能失去控制。如果是漢民占據(jù)多數(shù)的話,只需數(shù)十年,那些蕃民就能歸化,則可永為我大宋之地。如此以來,每有后人提及河湟青唐,必會提及大帥收復之功矣。”李峴只是簡單地說出了民族比例的問題,這種事相信童貫久在西北,心里也很清楚,而且他還拍了童貫一記馬屁。
“嗯,恩師李憲和我兩人數(shù)十年都致力于開拓隴右洮湟,特別是恩公,一生都在致力開拓西北,卻遭受朝臣攻訐,最終郁郁而終。每念及此,老夫都痛悔不已。”童貫也無恥的很,自動把王韶和章楶兩人的功勞給忽略了,好象這開拓西北就是李憲和他一對師徒做的一樣?!袄罾隙鞴暗墓?,當讓后人銘記啊?!?p> “這種事好辦,在會州、蘭州和青唐等地建一些光復紀念碑就行?!崩顛s好象是很隨便地說道。
“嗯,這主意不錯,不過這碑文卻要由名士來寫才能廣為人知?!蓖炗行┬老驳卣f道,“要說動他們出面,也是件麻煩事。”
“錢能通神,無非是花費錢財罷了?!崩顛s撇了撇嘴說道,“在朝中做官的怕得罪同僚,而已經(jīng)致仕的也許就只為求錢財了呢。等回去打聽一下那家的大儒日子過得比較窮困,咱上門接濟一下這事情就解決了?!?p> 童貫聽了笑道:“你這潑皮,總把那些文士們說得如此不堪。好吧,這事就交給你去辦,那賊民發(fā)配一事,我自有計較?!?p> 童貫這么一說,也算是答應了。
方臘作亂一事基本上算是平定了,現(xiàn)在西軍正在加緊追捕逃脫的方臘等頭領(lǐng)?;厝ブ?,肯定還能再進一步,如果再能加封太師,那么童公公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夠生前封王了。
這時,童貫的思緒已經(jīng)從南方又轉(zhuǎn)到了北方,剛才與李峴的談話也讓他的心態(tài)變得很放松。于是他輕輕喝了一口茶,笑瞇瞇地看著李峴:“不說你的卜算之術(shù),現(xiàn)在老夫想聽聽你對于聯(lián)金滅遼的看法?!?p> “不好!”李峴很明確地說出自己的觀點。
童貫沒想到李峴回答得居然如此干脆,稍稍怔了一下,這才皺著眉頭開口問道:“安國對此事有什么見解么?”
李峴看出童貫有些不滿,但有些話是必須要說的,于是迎著童貫的目光繼續(xù)說道:“滅遼是不錯,這問題的癥結(jié)在是大宋滅遼還是金國滅遼?!?p> “哦,有什么區(qū)別嗎?”
“當然,這之間的區(qū)別大了,如果是大宋滅遼,自然并無不妥,但是如果是幫著金國來遼,卻是引虎驅(qū)狼,取禍之道矣。想那女真人數(shù)不過百萬,其強盛全靠吸收消化從遼國奪取的力量,到現(xiàn)在,遼人已經(jīng)不能制服他們了。契丹雖然很強大,其實契丹一族也不過只有三百多萬人而已,契丹人強大的力量是來自于依附他們的各個部落甚至主要是遼地的漢民?,F(xiàn)在如果整個遼地被女真吞并,這些力量都會歸于金國。一個沒落的遼國和一個剛剛興盛起來的女真,哪一個對大宋的威脅更大,大帥恐怕比我還要清楚?!?p> “但我們?nèi)绻軌蚴諒脱嘣?,就能夠把女真阻擋在長城之外。這些年來大宋一直對遼國示弱,就是因為失去了北方的屏障啊?!蓖炚f道,“北方屏障即固,以大宋的國力,自然能夠慢慢耗死那些蠻夷?!?p> “就憑河北和朔方軍,大帥覺得能夠奪回燕云么?”李峴問道。
童貫有些默然,由于數(shù)十年都與遼國沒有發(fā)生什么戰(zhàn)爭,河北軍和朔方軍已經(jīng)早就垮了,比這些東南的廂軍強不了多少。唯一有些戰(zhàn)斗力的,就是代州的折家,所以這一次他還專門帶上了折家平叛,也是希望到時利用他們手里的朔方軍能夠一舉收復云中。
“不是還有西軍么?”童貫突然開口說道。
“西軍也完了,若是朝廷前年不曾裁軍,西軍的戰(zhàn)力還可值得一提,但現(xiàn)在,整個的心都散了,根本就失去了作戰(zhàn)意志。”李峴嘆息道。
“不至于吧,這次平叛不也打得蠻好?”
“哼哼,這是在搶功勞,當然會沖在前面了,您看看,就連劉延慶都沖上去了,其他人能甘落后么。”李峴一臉的不屑,差點就直說出連劉延慶這逃跑大王都沖在前面,您說這亂軍得弱成了啥樣?
最終兩人的談話還是不歡而散,李峴倒沒什么后悔,該說的話我已經(jīng)說過了,聽不聽是你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