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汴梁城里更是一片凄云慘霧,隨著太上皇和太子的出逃,宗翰下令將還在城內(nèi)的宗室、妃嬪、帝姬和一部分宗姬送入金營,又令開封府交出兩千五百名歌舞伎。其時帝姬、宗姬在聞訊后多有藏匿于民間,開封府尹徐秉哲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有意迎合金人,命范瓊挨戶檢索,把這些躲藏在民家的宗室子弟、貴女又大多搜了出來,甚至連已經(jīng)出嫁的也不庭,都強行送入金營。
這日大約有三千多名宮中妃嬪、帝姬、宗姬、宮女被遣送至金營,這些女子哀求啼哭之聲不絕于市,令人聞之涕下,但此時滿朝文武卻沒有一人為此挺身而出,說上一句話。正是: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里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據(jù)說當(dāng)年太宗企圖非禮那蜀國后主孟昶的慧貴妃,不料那花蕊夫人誓死不從,趙光義在惱羞成怒之下,殺死了那作出此詩的花蕊夫人,不料天道因果循環(huán),今日卻將報應(yīng)加在了他的子孫后代身上。
這些帝姬、宗姬何辜,今日卻要淪落成為那些金國宗室手里的玩物?!
?。ㄗⅲ涸诖蟛糠钟涊d中,花蕊夫人的死因是因為卷入到太祖立儲之事之中,被宋太宗找了個借口,在秋獵時所射殺。)
在索要了大量的財帛、牲畜、糧草和女人后,宗翰知道此時的汴梁城里已經(jīng)榨不出多少油水出來了,便命人將扣押在營內(nèi)的宋國官家趙桓君臣一行押往南郊青城行宮內(nèi)的主殿中。此時宗翰、宗望等一干金國宗室坐于大殿內(nèi)的陛階之上,如群狼環(huán)伺著階下的宋國君臣。
主持遜位的蕭慶高聲叫道:“宋國國主與群臣下跪接旨!”
官家趙桓帶著幾位兄弟和大臣們下跪叩頭,口稱:“臣等恭聽大金圣主詔旨!”
高慶裔隨即向眾人宣讀廢宋詔旨,盡管事先已經(jīng)有所準備,趙桓和群臣在聽到后還是如同大難臨頭,頓時抱頭哭作一團。
接著宗翰便命人強行除去趙桓身上的皇帝冠服,這是陪在趙桓身后的吏部侍郎李若水終于忍不住,起身攔在了官家身前,指著宗翰怒罵道:“你們這些蠻夷,豈能不講信譽,我大宋國的天子,不是你們隨意廢立的,荒野匹夫,休得無禮!”
完顏宗翰說道:“宋國主失信在先,這才使得南北紛爭而起,生靈涂炭,如此無信失德之主,留之何用?”于是命人強行按住李若水,除去了趙桓身上的黃袍、冠冕,此時的官家穿著一身內(nèi)衣,又懼又怕,渾身顫栗。
那李若水被兩、三個軍卒按在地下,兀自在高聲怒罵:“爾等不講信譽的豬狗之輩,我大宋圣主只為免生靈涂炭,這才冒死來到金營,以身為質(zhì),以示誠意。不想爾等蠻奴如此悖逆天子,當(dāng)遭天打雷劈!”
李若水指著完顏粘罕大罵說:“你們屢以和議許我,我大宋圣明之主只為愛惜生靈,親屈至尊,前來軍前。你們屢次失信,如今又如此悖逆,天理難容!”
宗翰見他怒罵不休,頓時大怒:“把他舌頭割去,省得聒噪!”
李若水被割去舌頭,滿口是血,卻突然發(fā)瘋似的撲向宗翰,卻被那階前的護衛(wèi)砍翻在地,這是大變以來,唯一為護主而死的一位忠良朝臣。見到那李若水慘死在面前,大殿內(nèi)的宋國君臣更是唯唯諾諾,連大氣都不敢再出一下。
宗翰在殺了李若水后,也怕激起汴梁城內(nèi)軍民同仇敵愾之心,又下令發(fā)還李若水尸身,賜金五百兩,由家屬收斂厚葬李若水,以表彰其忠義。
自從金人正式宣布廢宋后,重新立國和選擇傀儡皇帝的事情卻是很不順利。汴梁城里一幫大臣們在聽說金軍有意退兵的消息后,更是個個推逶,誰也不愿出頭來當(dāng)這個倒霉的皇帝。就連原來很積極地替金人跑腿賣命的王時雍、徐秉哲等人這時也做起了縮頭烏龜。
到了二月中旬,見到宗翰這邊策立新帝一事還沒有眉目,宗望等人急于回兵休整,于是提名讓張邦昌來皇帝。這張邦昌在宣和末年任少宰,靖康元年與康王一起出使金營,與宗望多有接觸,如今罷相后在家閑居,卻不想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宗望之所以推薦張邦昌,一是因為其性格懦弱易于控制,另外就是想讓這新立的南朝傀儡政權(quán)聽命于自己,好排除宗翰、宗磐一系人員的影響。
宗翰雖然知道宗望的心意,但宗望一派人多勢眾,就連金主完顏杲都無法壓制,爭執(zhí)了一頓,最終還是同意了宗望的提名,于是派蕭慶和高慶裔等到皇宮里召集王時雍等眾人宣布任命張邦昌為新立的大楚國皇帝。
這份任命宣布后,頓時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不光有數(shù)十位朝臣聯(lián)名上書反對立異姓為皇帝,就連張邦昌也是堅辭不就,在家里裝病死活不肯出來。宗翰在聽到劉彥宗的報告后頓時大怒,于是下令將帶頭反對策立新帝的秦檜等人和張宗昌一齊都抓到了城外的劉家寺。
張邦昌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金人推到了皇帝的位置上,明知是禍非福,不論金人怎么相勸和威脅,死活是不肯答應(yīng),甚至以絕食來對抗。
可惜的是他即沒有殉國的覺悟,又沒有求死的膽量,在餓了兩天后,又被宗翰派了太上皇的幸臨過一位恭夫人好言相勸。張邦昌本就意志不堅,一番掙扎之后,還是以保住小命要緊,于是便在口頭上應(yīng)承了下來。
三月一日,宗翰派劉彥宗帶著騎兵護送張邦昌回城,王時雍率百官在南薰門列隊迎接,范瓊、汪長源等則令兵在兩側(cè)護衛(wèi),將張邦昌迎到皇宮。
張邦昌堅持不到正殿,而是去了尚書省的都堂中辦公。
其時金人已經(jīng)準備撤兵,逼迫張邦昌登基愈急,對張邦昌行冊封典禮。張邦昌無奈之下,只能裝模作樣地慟哭一場,然后在蕭慶等人的主持下,接受金國的冊封,正式加冕為大楚國皇帝。
張邦昌知道自己這傀儡皇帝根本無法坐住江山,在加冕皇帝后,也是整天愁容滿面,知道自己此番是大禍臨頭,到時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難說。在策立了新皇帝后,金軍開始帶著擄來的宗室、貴女和數(shù)萬工匠陸續(xù)北返,另一邊宗弼等人也放棄了對洛陽的包圍,撤軍返回了汴梁。
這邊被嚇破了膽的太上皇見金軍一撤,不再聽從張叔夜、翟進等人讓他在洛陽坐鎮(zhèn),等著恢復(fù)汴京的勸說,執(zhí)意要離開洛陽。張叔夜無奈,只得借了李岌所部三千人馬,一路護著趙佶前往京兆府“巡狩”。
與此同時,遠在東平府的康王一直在關(guān)注著東京這邊的動靜,當(dāng)廢宋的消息傳來,黃潛善向康王提議道:“大元帥駐于東平,雖然西面有梁山濼這么一條大湖相隔,安全不用擔(dān)心,但畢竟離汴梁太遠,九大王若是還有所求,最好能動身前往廣濟軍或是應(yīng)天府一帶。”
康王有些猶豫說道:“聽說有金軍在應(yīng)天府一帶,會不會有危險?”
黃潛善道:“金人已經(jīng)撤了,看樣子似乎有意北返,如今官家被金人所廢,身陷虜營,這回恐怕難以安然返回。雖然金人有意立新主,但天下歸心,如今九大王登高一呼,天下莫不響應(yīng)?!?p> 康王趙構(gòu)聽了之后大為意動,于是傳令由宗澤統(tǒng)軍前往開德府,劉光世所部進軍廣濟軍,一南一北,逼近汴梁,自己則在劉延慶、汪伯彥、王淵等人的護衛(wèi)下,開始動身,從東平府移駐到南京應(yīng)天府(商丘)。
在扶立張邦昌登基后,金軍北撤的跡象已經(jīng)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