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落霞塢出來后,廖解孤身一人尋了好幾日,始終不得白衣女子的任何消息,仿佛就此從世間消失了一般。想起連日來的遭遇,自己活脫像個真的逃犯,更令他費解的是,太白劍派是江湖上聲名赫赫的名門大派,為什么如此不辨是非,難道陷害自己的人把他們都瞞過了?出于捕快的本能,他心中隱約覺得,這白衣女子的背后肯定還隱藏著一股勢力,這股勢力為何要置自己于死地?
白衣女子尋不見,廖解決定往西而行,這一日,來到了徽州地界,行至傍晚,遙見前方有個小村,便準備前去投宿。
鷹唳聲再次響起,廖解心中一驚,暗道不好,這好端端的哪里來的鷹叫?分明是方未寒又追了上來!這下可真不妙了!那只秦嶺老鷹仿佛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一頭扎了下來,在廖解的頭頂盤旋不去,廖解見避無可避,只好握緊手中的刀柄,凝望著天空。
“廖捕頭,別來無恙?!焙杖槐闶欠轿春穆曇簦Z畢,一個人影瀟灑的落到廖解的身前,他依舊裹著一身湖藍長跑,疾風劍方未寒的千里尋蹤之能,果非虛言。
“上次在落霞塢沒能殺了你,放你活到現(xiàn)在,你該感謝我?!?p> “太白七劍乃是名門大派弟子,為何一再糾纏我?憑我的武功,如何能滅鏢局滿門?!”廖解早想問個明白。
“你武功不行,但如果用毒,可就不一定了,周家小姐那天晚上已經(jīng)將你指認,在下奉掌門之命取你人頭,你還是乖乖受死。這一次可沒人能救得了你?!?p> “那你就不怕我身上有那毒嗎?”
方未寒輕輕笑了起來?!坝腥?,有趣!我倒要看看是你施毒的速度快,還是我出劍的速度快,要不咱比比?”
這個時候一個腰掛葫蘆的老者緩緩出現(xiàn)在了方未寒身后,林小徐道:“方師弟,跟他啰嗦什么?快殺了他吧!”
“喝!”方未寒低喝一聲,運起馮虛御風中的追風步,提劍刺向廖解。廖解根本無暇反應(yīng),在對方劍氣壓迫之下,手中雖握刀柄,卻如有千斤沉重,眼看著對方的劍尖就要刺破自己的喉嚨。
“叮!……”的一聲,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破空而出的劍尖被什么東西彈了一下,偏離了本來的路線,從廖解的耳后刺出,劍身之上幾縷青絲飄落,飄散在空中,廖解堪堪躲過了這一擊。緊接著“刷刷!”又是兩聲,這次是直接沖著方未寒本人而去,逼的他只好收劍回護,喝問道:“誰?快快現(xiàn)身!”
“哈哈哈哈哈,七只太白狗,今天怎么只見到兩只?”聞聲從一片山石之后飄出一人,廖解吃驚的張大了嘴!來者不是別人,居然是色道人桑一笑!手里還握著幾顆小石子。
“休要多問,貧道這次是來救你的!先退下!”桑一笑甩下這一句話,便欺身迎向方未寒。方未寒大吃一驚!問道:
“你不是死了嗎?”
“閻王他老人家怕我勾引他老婆,不敢收我!”桑一笑繼續(xù)出手,赫然便是“拿云手”中的殺招—“胭脂玉扣”,右手拇指與食指如鉗,往方未寒手腕扣去。
方未寒冷哼一聲,知道桑一笑的拿云手頗為了得,略有忌憚,手腕一抖,劍尖反刺對方上臂,待其略微縮手,便翩身后撤,笑道人緊追上前,提起雙掌,緊接著一招“達摩巡海”,掌風凌厲,逼的方未寒手中劍微微顫抖,嗡鳴不止。正當他準備硬接下這一招時,身邊白光一閃,一旁的林小徐大袖一拂,袖劍應(yīng)聲擊出!
頓時三人纏斗一團,一個劍極快,一個劍極陰損,桑一笑雙掌敵雙劍,衣服裙擺已被劍鋒撕裂多處,逐漸落入下風!
“快去村西!那里有個蓮花池,有人在那里等你!”戰(zhàn)陣中,桑一笑大吼一聲,廖解見此情此景,自己著實也幫不了什么忙,雖還蒙在鼓里,卻也識時務(wù),遠遠抱拳一記,便撒開腿往村西跑去。
那里果然有一片蓮花池,一名少女負手立于池旁,定睛一看,不是陶寧寧卻是何人?
“陶小姐?!”廖解不知是驚是喜。
“嘻嘻……廖大哥!我偷偷跑出來啦,尋了好久才找到你!”陶寧寧笑顏如花。
廖解正當上前,卻被陶寧寧猛地一腳踹倒在地!
“居然不辭而別!哼!讓你嘗嘗本小姐的厲害!”廖解哭笑不得,連聲討?zhàn)垺?p> “陶伯伯同意你出來了?”
陶寧寧眼珠一轉(zhuǎn),滿不在乎的回答道:“才不管他,我自己偷偷溜出來,每天在那太湖里,悶也要悶死了,我這次鐵了心要出來!”
廖解頭大不已,只在心里默默祈禱陶伯伯不要怪罪自己……“那你接下來作何打算?”
“當然是陪你去山西?。∥疫€沒去過那么遠的地方呢,嘿嘿,你就放心吧!本俠女這一路一定好好保護你!對了,你不許再像上次那樣不辭而別!聽到?jīng)]?”
廖解苦笑道:“陶女俠,我曉得你的厲害,但是這一路兇險異常,比如今天,太白的人又追上來了,要不是桑一笑抵擋,我此時應(yīng)該是鬼魂了。……對了,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陶寧寧依舊笑盈盈的看著他,陷入了一絲回憶。
那一日太湖畔,她正扮做船娘與同行的莊客嬉鬧游玩,見到一名捕快在奮力追著一個道人,以陶寧寧的眼光看來,這位道人的輕功極高,顯然是個江湖高手,而那個捕快眼看著已經(jīng)身疲力盡……
“你武功再高,也不能犯禁!”
“那我便追你到底!”……一句句令她費解的話隨著湖風傳入耳朵,使她不禁嘆了口氣,
他為什么不放棄呢?明明武功遠遠不如對方,為何還如此執(zhí)著?
他難道不知道在這個江湖中以武論輩么?
俠以武犯禁,這些江湖人士何時把國朝的律法放在眼里過,就憑你這個幾乎不會武功的小捕快嗎?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是啊,自己平日里見慣了那些江湖中人,包括父親手下的大小幫主、莊客,他們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無一不是欺下媚上之輩。在面對比自己弱小的人時傲慢無比,而面對比自己強大之人時又是那么的卑躬屈膝……這樣想來,眼前的這位小捕快可真是有點與眾不同呢!
陶寧寧在船艙里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之后,小捕快那弱小卻不顧一切的身影便越發(fā)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直到夕陽落下,那倒在湖邊亂草中的小捕快被一位船娘輕輕抱起,船娘將一顆凝血補神的藥丸塞入小捕快的口中。湖風緩緩吹過,船娘望著小捕快被夕陽勾勒出的棱角,陷入了往事的回憶,口中呢喃道:這就是心懷執(zhí)念之人嗎?母親。
那天見到廖解不辭而別之后,陶寧寧氣惱無比,便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尋找,不知怎的,又走到了當初遇見廖解的地方,恰好遇見了同來此處的桑一笑,一眼就認出了對方,隨后了解到桑一笑一路追隨著方未寒的蹤跡,目的也是尋找到廖解,這與自己不謀而合。桑一笑告訴她,廖解現(xiàn)在非常危險,于是兩人便一同作伴,直到徽州地界,才碰到了廖解。
陶寧寧隱去了與廖解昏迷時湖畔相遇的情節(jié),只將她如何見到的桑一笑情況對廖解說了一遍,又道:“廖大哥,你們都被笑大叔騙了!他可沒那么容易死,瞧這個是什么?”說完從兜里掏出一粒藥丸,道:“此物名叫紅奩妙心丸!”
紅奩妙心丸,簡稱紅丸,相傳是東漢末年曹孟德手下摸金校尉發(fā)明,原作下墓探幽之用,可以掩蓋人的陽氣,如果大量服下后兩個時辰之內(nèi)呼吸會逐漸減慢,最終身體會以極低頻率繼續(xù)呼吸,保持人體處于最低消耗狀態(tài),而在外人看來,這人猶如死了一般。
廖解恍然大悟,看來那晚桑一笑是故意為之,不好!此時他正一人對著太白雙劍,若有閃失……念及此,忙道:“阿寧,桑一笑那邊恐怕有危險!”
陶寧寧卻并不著急,說道:“不要緊!笑哥自有手段,欸?你怎么喚我阿寧了?不喊陶小姐了?”廖解聞言老臉一紅,那晚之事紛紛浮現(xiàn)在眼前,而此情此景,又與當晚相似,所以下意識竟稱呼起了“阿寧”……陶寧寧正要調(diào)侃他,卻見遠處一人走來,說道:“快看!他來了!”廖解聞言轉(zhuǎn)身,果然那桑一笑仍舊是一副落魄道士打扮,悠哉游哉而來。
“沒想到你武功這么強,太白七劍中的兩劍都不是敵手……”廖解沖著桑一笑說道。
“……哈哈哈,你看這是什么?”桑一笑從懷里掏出一件東西。
“那個陶罐!”廖解驚呼。
這個時候陶寧寧也走了過來,沖桑一笑眨了眨眼。
原來,這“玄蟻”的使用方法,只有陶寧寧會,桑一笑只是掏出來嚇唬人而已,誰想那方未寒就像見了鬼一樣,不管不顧的跑了!留下林小徐一個,而這位林小徐的功夫擅于暗殺,并不擅長與對手近戰(zhàn)相搏,桑一笑這才勉強將其擊退。
“小捕快,你一定有一肚子的話要問我,先不忙,我有件要事必須提醒你,你可知為何那頭秦嶺老鷹會追著你不放?”桑一笑指指他的懷里,“你出城之前,可有人給過你藥丸一類的東西?”
“是……這個?”廖解從懷里拿出一些跌打傷藥,這還是幾天前在湖縣查案時兩位緹騎郎所給。
“陶小姐,這方面你是專家,你來講!”桑一笑找了棵枯樹斜靠著,抱手胸前。
陶寧寧把藥包拿過來,仔細聞了聞,道:
“廖大哥,這可不是什么治療跌打的傷藥,這東西是太白劍派獨門藥物,名喚萬里追云散,以幼鷹之血入藥,利用母鷹尋子之本能,雖萬里之遙,也能循著氣味追尋而去!七劍中的老五,也就是方未寒最擅長使用它?!?p> “鷹擊長空,千里尋蹤。那方未寒最擅追蹤術(shù),我說小捕快啊,你從一開始就被他們盯上了!嘿嘿,瞧你那蠢頭蠢腦的模樣……”桑一笑說道。
“這,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廖解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小捕快,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笑道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