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府歸園田居內(nèi)火光四起,尤其那湖心島上更是火光通明,整座風到月來閣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夜幕下,整個湖心島如同一盞巨大的山燈,照亮了整個姑蘇府城。
湖心島與陸地唯一連接的廊橋被攔腰炸斷,湖心島此時成了一座孤島煉獄?;鸸庵?,由原先的兩方撕斗變成一邊倒的屠殺,一時間鮮血四溢,血肉橫飛,一張張恍如地獄惡鬼般的臉猙獰跳動,肥胖的吳王身首異處,轉(zhuǎn)眼大火將其身軀吞噬殆盡。
很快,島上的白蓮教眾們也意識到了自己身處之地的險惡。雖然暫時王府的援兵被湖水阻隔無法登島,但他們同樣也成了甕中之鱉,現(xiàn)在山火既起,轉(zhuǎn)瞬之間火焰的熱浪已經(jīng)催逼得他們不得不盡快離開島嶼。
“堂主??!我們找遍了,沒有找到吳王世子?!?p> 教眾向廖懷信報告,他此刻握緊了拳頭,“繼續(xù)搜!”
“堂主,橋……橋被炸斷了!我們回不去了!”
此言一出,眾人急忙向廊橋處趕去,卻見那廊橋已經(jīng)被炸成了兩段,已經(jīng)淹沒在了湖水里。廖懷信的腦海里想起了吳王世子狠厲精瘦的那張臉,重重一拳捶在了岸邊的柳樹上!這定是那吳王世子的杰作。
廖懷信從剛才親手斬殺吳王的興奮狂熱中冷靜了下來,他們雖然刺殺吳王成功,但望著斷成兩截的廊橋,他們發(fā)現(xiàn)自身也同樣中了敵人的計策。好你個吳王府,好你個吳王世子,居然把吳王拿出來親自當誘餌!當真毒辣無比!
如今白蓮教眾進退兩難,而岸邊,眼看著王府衛(wèi)隊越聚越多,對整個湖心島已成包圍之勢,而早先預伏在水里的“水鬼眾”們,也被越來越來的衛(wèi)隊士兵們用弓箭射殺過半。
動靜太大了!整個姑蘇府仿佛已經(jīng)被喚醒,城內(nèi)鐘聲開始敲響,這意味著更多府城周邊的駐守兵馬要開始對姑蘇府進行戒嚴行動,這種鐘聲廖懷信有深刻印象,曾經(jīng)在十幾年前響過一次,而那次還是倭寇入侵之時……
鐘聲一聲緊似一聲,廖懷信聽在耳朵里,仿佛這就是是為他們而鳴的“喪鐘”之聲。
島上已經(jīng)沒有王府的衛(wèi)隊了,廖懷信開始清點人數(shù),本次假扮梨園行戲班混入王府的共有七十余人,一番撕斗后剩下的還有三十二人,戰(zhàn)況慘烈,有一半人馬折損,而這些人馬都是教眾中為數(shù)不多的武藝精湛者,行動前他們周密計劃,行動中也幾乎做到了完美無缺,但依然付出了如此慘重的代價。而后果只是殺掉了那個無能昏庸的吳王,卻讓吳王世子全身而退了。
島上火勢大漲,灼熱的氣浪已經(jīng)燒逼到每個人的臉上,沒有辦法了!廖懷信料定今晚有死無生,他橫刀轉(zhuǎn)身,立在眾人面前,臉上被火焰燎烤的焦黑與被刀劍砍斫的傷口混合在一起,讓本身堅毅的臉龐更顯肅殺,如同一塊久燒不化的頑鐵。
“兄弟們,今晚我等出生入死,除去了奸王,這是頂天的大功勞!現(xiàn)在擋在咱們面前的還有最后一道坎!邁了過去,大家今后可以共享榮華富貴!邁不過去,就只能在這湖中喂了魚蝦!大家敢不敢與我一道突圍游過湖去?!”
眾人都是跟從廖懷信多年的死士,有的更是從廖懷信在吳王府臥底當管家的時候就跟隨著他,此刻,眼前的這汪湖水,便是唯一的生路。
“愿意!”眾人齊聲喊道。
“蓮華在上,香滿天下!永恒之火,生生不息!”
“蓮華在上,香滿天下!永恒之火,生生不息!”
……眾人高聲齊唱白蓮教的禱詞
“兄弟們!下水!”
在廖懷信的率領下,剩余的教眾紛紛入水,在島上火光照耀下向著湖岸游去,正當他們游到過半之時,上空突然傳來箭矢的破空聲,一發(fā)發(fā)箭矢像雨點般砸下,水中血沫翻騰,慘叫聲不絕于耳。他們遭受到岸上王府衛(wèi)隊無情的箭雨打擊,突圍的教眾們又死了近一半,有不少人見此情況難再進一步,只好狼狽的又游回島上。
廖懷信的手臂、肩膀、大腿上都被流失射中,但他精神頑強,水性頗佳,一頭扎進了湖水更深處,空中落下的箭矢由于水的阻力,穿刺之力已為大減,在這樣一個安全的深度之下,廖懷信憋足了氣,奮力向前游去。
湖岸上,趙犀和陶寧寧、遲未至三人在追尋著吳王世子的下落,王府衛(wèi)隊的注意力全部在湖心島之上,因此并沒有注意到他們。整個歸園田居里依然混亂不堪,大批王府的家仆奴婢們披頭散發(fā),四散奔逃,而執(zhí)堅披銳的王府衛(wèi)隊們正在一波一波的向著湖岸行進,雙方身體摩擦相撞,則又免不了一番喝罵哭叫。
喊殺聲已經(jīng)越來越遠,三人轉(zhuǎn)移到歸園田居的西墻附近,這里有條花木小徑從此而過,花徑盡頭有一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假山上俏立著一個亭子,四角翹檐,躍躍欲飛。
峨眉月下,一個人影傲立亭上,長發(fā)飄飄,宛如仙君下凡。
“東風夜放花千樹,吹落滿天星如雨。你們說,這漫天的火光,美不美?”
趙犀等人驚疑不定,陶寧寧看得清楚,此人正是當時用劍擋下她對吳王世子致命一擊的那個長發(fā)男子。
“小心!”遲未至低吼一聲,雙手拉過趙犀和陶寧寧的肩膀,兩人往后一跌,身前一道寒芒閃過,腳下花徑的磚石被切開一條深深的口子,切口光滑平整,像是一把快刀切下一段白嫩的豆腐。
一劍之后,長發(fā)男子飄然落地。
這人的劍快的匪夷所思!對于快劍,趙犀和陶寧寧都不陌生,他們的老對手太白七劍之一的疾風劍方未寒就是以快劍出名,但方的劍法勝在劍招轉(zhuǎn)換之快,配合他的獨門輕功“馮虛御風”,給人一種眼花繚亂,輕巧靈幻的印象。
而這位長發(fā)男子的劍,卻完全沒有任何花招,只剩下了絕對意義上的“快”。
若不是遲未至及時拉開他們,此時兩人的身體已經(jīng)被齊整的劈為兩半了。
“原來是你。”
遲未至瞳孔收縮,身上冷汗岑岑。這個人,這副打扮,這樣的身手,當今江湖上除了他還能有誰——青城派大師兄莫望舒。
“毒妹妹,你也趟白蓮教這個渾水作甚?快讓開,否則我連你一起解決?!?p> “義父有令,不得傷害她,我得將她帶回青城山?!€有,你怎么會在此地?”
莫望舒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劍眉一挑,反問道:“她就是陶寧寧?怎么跟白蓮教的人混在一起?!?p> “這其中的事容我日后細說,眼下王府大亂,我們一起回青城吧?”
莫望舒冷笑一聲:“眼下吳王殿下喪命于白蓮匪徒之手,吳王世子不日即將繼位,京城的那位老人家時日不多了,這天下馬上就是世子的天下!到那時候,我們青城派將一統(tǒng)武林,成就千秋大業(yè)!”
莫望舒長劍所指,天邊的云彩被火光浸染,呈現(xiàn)出一片詭異瑰麗的殷紅,他的眼睛里一片熾熱,繼續(xù)說道:“看,多么美麗的霞光,這宣示著新的時代即將到來!你能感受到那份激動和歡愉嗎?”
莫望舒收回目光,轉(zhuǎn)而望向了趙犀,熾熱轉(zhuǎn)為了陰冷的殺氣:“而為了這一天的早日到來,你!趙王的遺腹子,余孽趙犀,今日必死!”
那一刻,趙犀覺得身體周圍的空氣都被抽空了,一條生命的絲線從無盡的過去穿越而來,穿過他心臟的位置,繼續(xù)向著無盡的未來而去。而這條絲線之上,裹挾著冰冷刺骨的寒霜劍氣,這使得他身體僵硬的無法動彈,他仿佛是亙古以來就矗立于此的雕像,沒有任何動作,不可能有任何抵抗。
趙犀絕望而又平靜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