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璴看著貓王,難以置信。就這么讓自己走了?
貓王一張虎皮花紋的貓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幽藍(lán)的眼睛里,眼神柔和兼有鼓勵。
她忽然眼眶一熱。
這個樸實的貓王救了她的命,給了她很多幫助,她甚至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它就這樣放了她,沒有問她要任何回報。
“我??????”玉璴不知該說些什么。她素來不會和別人說虛情假意面子上的客套話,此時更像一只沒嘴的茶壺,只空有一腔熱絡(luò)的感激。
她覺得任何話都不足以表達(dá)自己內(nèi)心的這腔熱絡(luò)。
有那么一瞬間,她和貓王之間沉默了。
“我傳你避水咒吧”貓王首先打斷沉默。
“好?!庇癍l應(yīng)道。
貓王開始認(rèn)真的傳她避水咒。兩個人(兩只貓)很快進入了自己的角色,一個認(rèn)真教一個虛心學(xué),儼然一個夫子在教一個學(xué)生,仿佛只有這樣才不會再次陷入微妙的沉默。
傳完避水咒,貓王恢復(fù)一貫淡淡的語氣道:“去吧。”躊躇了一下又道:“只是,若需要,記得回來?!?p> 玉璴轉(zhuǎn)過身慢慢走向冰鏡。
走到跟前,她伸出手摸了摸,冰鏡軟滑冰涼,像娘親夏天吊的涼粉一樣。
稍向里探了探,觸手即過,有如穿過一層深藍(lán)色的透明薄膜。手上隨即傳來一股冰涼刺骨,直抵心尖。鏡子外就是返靈泉!
忽然她轉(zhuǎn)過頭來,眼睛有些濕潤:“多謝!”她對貓王說道,然后穿鏡而過,消失在蒼穹一般的深泉里。
這是她大腦里唯一能想到的詞,盡管她知道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表達(dá)她內(nèi)心深處由衷的謝意,然而還是想說。
冰鏡外刺骨的冰泉水裹挾著玉璴,水流不斷從兩側(cè)擦過,衣服卻沒有濕,呼吸也不憋悶。
靈力真是個好東西,玉璴內(nèi)心即神奇又新鮮,滿懷欣喜。
泉水深有十幾丈,水面離井口又有十幾丈。
她念著避水咒,身體自然而然輕飄飄地向上浮。
浮了許久,就在她開始懷疑返靈泉到底有沒有盡頭時,頭頂突然一空,沒有了水的阻力,終于鉆出了水面。
身體仍然在繼續(xù)上升。
自己是在飛嗎?從此真的可以像神仙那樣飛了嗎?
快到井臺上時,玉璴等不及飛上去,興奮地縱身一躍,跳到了井臺上。
此時正是夜半,一輪明月當(dāng)空懸掛,皎潔的月光照著井臺上一只通體晶瑩雪白的佳顏玉面貓。
貓兒長長的尾巴在銀白的月色中輕輕翹起,彎出優(yōu)美的弧度,與藏藍(lán)天空中的滿月相襯,映出妖嬈的剪影,美幻而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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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井底冰鏡前,貓王看著消失在返靈泉里玉璴的背影,忽然道:“已經(jīng)走了,還躲在那里做什么?”
洞宮隧道明珠未照到的陰影處,一個清脆細(xì)柔的聲音道:“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你就這么放她回去了?”
“不然還能怎樣?難道要關(guān)她在這里?關(guān)住她的人,關(guān)不住她的心?!?p> 貓王轉(zhuǎn)身之間,青霧一閃,已化成一位俊秀的少年。
少年眉如墨染,眼似燦星,鼻挺唇勻,面色如銀月一般白皙。一襲玄色曳地長衫上,是瀑布般同樣垂地的墨發(fā)。
輪廓分明的側(cè)影被明珠的華韻投射在石壁上。
“哥哥在她面前,為何不以真面目相見,她怎么會認(rèn)得你?”細(xì)柔的聲音又問道。
“又在胡說了。你忘了咱們的族規(guī)了嗎?而且??????”年輕的貓王微頓了一下,淡淡道:“我也無需她認(rèn)得?!?p> “可是,你不怕她會誤會你嗎?”細(xì)柔聲音又問道。
“沒有可是。她來歷不明,我不想讓她卷進咱們的是是非非,對她不公平,對我們也不安全。你今天的問題太多了。走吧,妹妹?!?p> 少年從陰影中攬出一個身量苗條的身影,摟著她向圣虛宮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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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璴跳出井臺后,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是一只貓,只是大小變得和凡貓一般,無奈搖了搖貓頭,嘆了口氣,徑直向家里奔去。
此時她身纖氣盈,很快就到了家門口,輕輕巧巧越過籬笆,悄悄地跳上窗臺。
屋內(nèi)沒有燈光,爹爹和娘親想是都睡了。
她用頭頂了頂窗戶,果然沒插。玉璴從窗戶鉆進了屋子。
貓兒可以夜視如晝。玉璴見到只有爹爹孫二猴子爛醉在炕上,娘親并不在。
大半夜的娘親去哪了,難道是被爹爹打了,躲了出去?她有些疑惑。
她搖搖頭,準(zhǔn)備離開。這次回來只想見見娘親。
剛要轉(zhuǎn)身,二猴子忽然呢喃道:“臭賤人,給老子端杯茶來。你要渴死老子??!老子可是少主夫人的爹?!?p> 玉璴聽了,心里傷感憤懣。爹爹即使在夢中也還是以玉璃為榮。
待要棄之不管,猶豫了一下,還是跳上桌子,叼了一只茶碗放到炕沿上,又叼了茶壺躍上炕沿,將茶水倒入碗里。
她叼著茶壺跳回桌上,放下茶壺,默默鉆出窗子,離開了這個千瘡百孔的家。
娘親會去哪兒呢?一時沒有頭緒。
還是先到訾府看看折鈺折瑄和??????
她沒有繼續(xù)往下想,飛快地奔跑著來到訾府。
訾府高墻深院,似乎不可逾越。若在以前定然進不去。
然而此時翻越這扇府墻對玉璴來說如同跨過矮籬。真正高得多也厚得多的,是心中的那扇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翻越過去。
玉璴猶豫片刻,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迅捷躍上了墻頭。
訾府已經(jīng)熄燈,上下一片麻黑。
順著墻垣,她東躍西竄,跳檐上梁,像走泰乾鎮(zhèn)的大街一樣平穩(wěn)。
先到了拂蘭苑。院內(nèi)八間屋子一片漆黑,折鈺和折瑄大概也睡了。
透過絹窗,屋內(nèi)好像有人翻身。她怕被人發(fā)現(xiàn),趕忙跳出了拂蘭苑。畢竟現(xiàn)在自己是貓,她不知怎樣以這種面貌面對折鈺和折瑄。
離開拂蘭苑,一路摸索著來到了東府內(nèi)院。
內(nèi)院屋宇錯落,重重疊疊,不知哪一間才是訾鑫的臥房。玉璴只好先繞到書房。那里她最熟悉,也最難忘。
書房的燈竟然亮著!
玉璴的心不聽使喚地砰砰亂跳。她跳上窗臺,窗戶半掩著。隱約看到有人在翻書。是訾鑫嗎?要不要上前?
正踟躇間,突然有人大喊:“貓!那有只貓!快趕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