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赤紅的雙瞳里只剩下野獸的饑渴,眉心隱隱能看見一條豎線,像是被冷鋒劃了一刀。
梁植周身附著的蒼玄力已經足夠霸道了,但他身上的血氣卻能隱隱壓著他幾分,無奈也只能拿長槍擋在凝玉前面生生遭受了這記前撲。
若是此刻有梁植的前輩自遠處觀看必是會對他的自衛(wèi)反應失望不已,從他們的視野來看飛撲的朝顏同跳進牢籠的野獸并無一二,以長槍的特性本應是被戳穿心臟的結局。
但梁植卻并不這么想,因為朝顏身上還有一層幾乎看不見蹤跡的鎧甲,保護凝玉的那一層黑雷不知何時已經消散在了空氣里,那鎧甲比朝顏還快一步砸向了梁植,而且遠比那具飛撲的肉身更具威脅。
“咚!”
很顯然他猜對了,這個看不見的鎧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算上這個不大的沖勁差點把這精煉鍛造的長槍砸爛了。
梁植的身體強度有限,但硬挺著把蒼玄力附著在了手臂之上生生抗住了這一擊,不過卻也無力再應對下一刻的朝顏了,一對獠牙毫不客氣的咬向了自己的手臂。
“老子以后死都不要再信妖月那個瘋丫頭賣的防具了!Xx!”
梁植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這家伙真是把自己當肥肉骨架啃了,這一嘴一點余力都沒留,毫不留情的剝奪了他握槍的能力,要不是梁植及時拔出了腰系的匕首逼近了他的喉嚨,只怕真能讓他一嘴咬下來。
“跟我玩兇的?!”
梁植忍著手臂的陣痛,腳轱轆一個翻轉把掉在地上的長槍又撿了回來。
他看不見那個附著在他身上的鎧甲,而且除了這兩個,還有一個虛空的人在暗中觀察,局勢可謂相當的不利。
“咿呀!”
凝玉的呼喊自背后襲來,余光所見便是她手指自己長槍的槍柄,看那驚恐的樣子似乎見到了什么東西。
也虧得梁植反應迅速,當機立斷甩開了手里的長槍。
那個詭異的槍尖在碰觸地面的一瞬便有黑色的雷影產生,隨即攀附上了整個槍身,如果不是凝玉提醒,自己另一只手只怕也得留在這兒了。
梁植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他大概明白了這一道保護著季朝顏的鎧甲來歷。
蒼玄大陸的傳說之中,在蒼玄九境的某些地方遺留著上古之時所謂的“仙靈脈心”,傳說中可以扭轉善惡,更能逆天而行,將所有的屬性對調。
然而這等神跡的催動卻是有著各自固定的鑰匙,若非持有鑰匙的人,進去仙靈脈心大概率都會迷失自我,遺失在其中開辟的空間之中。
很多年前梁界也發(fā)現了一處仙靈脈心,是一處深不見底的地洞,口徑大概只能容兩人通過,但無奈已經破損的沒有了完整的脈絡,而且在古籍中也尋不到相對應的鑰匙,最后只能作罷。
那時候梁植還小,并不能理解周圍那些在他眼中實力頂尖的老人為何會對一個看著平平無奇的小窟窿這么謹慎,童言無忌還曾妄言以后要往這地方里潑尿耍橫。
不過也是其中一位擁有地靈珠的長輩俯下身把當時湊在一起的孩子都護在懷里,隨即一一讓他們透過那珠子去看窟窿之中黑暗的部分,現在想想那是梁植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幾個場景。
一個似人似鬼的血影被無數五彩斑斕的細線纏繞,像是劇毒的千面蛛絲,當時年紀尚小的孩子只看了一眼便哭鬧著躲到了各自父母的懷中。
梁植忍著恐懼又觀察了一會,卻是見到那個血影身影略有起伏,而且一番細看那些細線大小不一,說是五顏六色卻更像是光影的反射。
他本來還說再觀察一會好出去吹牛,卻是見那個并未散露任何氣息的身影忽地睜眼,凌厲如風的威壓自四面八方襲來,恐懼感壓得他睜不開眼睛,隨即只得作罷。
說起來也是那一次的經歷對他的修煉一途有了直觀的影響,至今他都在有意無意的模仿那種凌厲至極的眼神。
不過比起自己,那個變態(tài)的兄妹二人組則更為的讓人印象深刻,他還記得自己脫開地靈珠的視野大口喘氣,所見周圍無一不是戰(zhàn)栗或哭泣的孩子,盡管已經滿身大汗也算得以幾分自樂,卻不想那些大人復雜的眼神卻是聚集在了另一處。
梁植順著眾人的視野,只見兩個赤瞳的孩子眼神散漫的站在窟窿的跟前正朝里面探望,兩對瑪瑙般泛著幾分高貴和神秘的眼睛對視間皆是漠然,各自聳聳肩便回到了父母的跟前。
“有三個“東西”,都死了,二對一,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不見了,好像還有別的東西,但是太黑了看不見?!?p> 那是梁植第一次見到他們兄妹二人,彼此年齡相近,都還只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他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孩子王了,并未意識到眼前這兩個赤色瞳孔的家伙未來會是自己最為懼怕和崇敬的伙伴。
“不對,那個家伙剛剛瞪我了!絕對還活著,而且哪兒有三個人,那么小的洞鉆進去兩個人都費勁,三個人怎么可能還在里面打架!騙人的小孩要遭顧爺爺揍的!”
“唔……顧爺爺你會打我嗎?別打小微好不好,小微怕疼。”
那大概是梁植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這個女人有軟妹子的一面了。
大眼睛楚楚可憐快要掉眼淚的樣子實在讓人聯想不到這個躲在哥哥后面的小姑娘幾年以后會是蒼玄九境最為出名的幾個女將之一。
至于嘴賤的自己就更不必說了,當年作為顧老頭手下美名其曰金剛羅漢的抗揍程度自不必說,那次之后更是挨了好一頓收拾。
但當日族長的話同樣令人印象深刻,他并沒有徹底反駁梁植的觀點,只是有些感概的摸了摸三個人的腦袋,隨即開口。
“他們確實都死了,但是在他們的世界之中他們依舊是活著的,亡魂執(zhí)迷于臨死之時的夙愿,不愿相信世界的改變,總歸是可悲的,不過……”
梁植到現在還記得族長眼中的寬慰和感慨,以及回想起來那一瞬難以察覺的落寞,到如今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他真的算讀懂那份落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