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玥在桑梓谷十二年,一向調(diào)皮搗蛋,嬉鬧成諢。她學武是為了欺負人,她練輕功是為了逃跑來得快。
可她女兒家的身份在桑梓谷,師兄弟們也不好意思真的跟她真劍真刀得打,多數(shù)佯裝輸了她,或是震懾到瓏玥不敢挑釁,便都罷了。
青楊道君也敬著她不為人知的身份,也很少用弟子的規(guī)矩約束她,反倒喜歡她的跳脫,不作偽,比起其他弟子來又更寵溺了一些。
而更甚的,萬事惹了禍總有兩小無猜的冉哥哥毫無底線的庇護,這些都讓瓏玥在桑梓谷變得有恃無恐,膽大妄為。
可奕煊初來乍到,沒摸準桑梓谷的潛規(guī)則。每天與眾弟子習武時,總要挑釁瓏玥。不過他也從來不曾真的對瓏玥用武,招招點到為止。即便真的不小心摔了瓏玥,打到她,也會立即扶起她,給她揉一揉。
但瓏玥是動真格的。她把這當成一種羞辱,是給她不服輸?shù)钠饣鹕蠞灿?。每次奕煊一勝一放松,便是瓏玥重振旗鼓或是偷襲的好時機。
瓏玥說:“打不過,便殺了他?!?p> 她幾次拿鈍劍砍到奕煊,都大喊后悔,沒用自己的劍。
她對奕煊拳打腳踢,絲毫不留情面。尤其是奕煊的臉,只要有機會,她都要去抓掐。
她舍下自己對他紅唇的欲望,改咬他的手,他的臂。痛得奕煊哇哇大叫,師兄弟們不忍直視,她便大獲全勝般得開心。
除了練武場,瓏玥更是逮著一切機會偷襲奕煊。吃飯時,她飛筷子過去。走路時,更是直接飛劍過去。哪怕蹲茅房時,奕煊也得小心頭頂有利劍扎下。
沒幾天,奕煊身上便掛滿了彩,為了存活一口氣,當眾認了輸。保證不再給臉看——是不再讓瓏玥看到他的臉。那便是每次見到瓏玥,他必須轉(zhuǎn)背身去。
黎冉起初擔心瓏玥吃虧,幾次和奕煊交手時,都對他下了警告??扇缃窨崔褥拥睦仟N,倒也教自己放了心。而且,瓏玥在與奕煊交鋒中,武藝也漸長,比起自己苦口婆心求她練劍來得有成效。
黎冉這便也睜只眼閉只眼,由著瓏玥胡鬧去了。
只是這兩個人看著總有點不一樣。瓏玥對奕煊的仇恨有點出乎尋常,而奕煊對瓏玥的忍讓也像是帶著一種感情。
這個上杞人來大周到底是做什么?為何師父要下山去幫忙,而他卻留在這里?
黎冉正暗自思忖,不遠處的兩個人又打了起來。
原來是瓏玥偷偷跟在奕煊后面,奕煊忍不住回頭看了她,瓏玥便揪著他露了臉這條罪,又追著他打了一路。
“我蒙了面,行不行?”奕煊討?zhàn)埖溃f著便要撕衣裳做頭套。
“不行,那還有什么玩頭?”瓏玥一口拒絕。
奕煊不由得又笑了:“你就是想玩我?”唇瓣裂開,露出整齊齒列,延展的弧度紅潤溫玉,嬌艷欲滴。
瓏玥咽了下口水,跳起來朝他腦袋拍去,大叫道:“這回,我非毀了你容不可?!?p> 奕煊只好飛跑進自己臥房去。他知道這里是瓏玥的心頭恨,桑梓谷唯一一個她不敢闖的地方。
黎冉笑了笑,這個妹妹實在是太可愛。誰見了不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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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煊每隔三天下山去一次桑梓湖。留在都城的隨從會去那里給他傳報消息。
青楊的動作很快。不出半月,大周的都城街頭已經(jīng)沸沸揚揚傳誦起上杞奕煊公子的威名,朝堂上也熱議了與上杞聯(lián)姻的權勢利益。王宮后庭里的姚妃更是派親信去上杞打聽了一番真?zhèn)危瑸樽约号畠耗芴舻脗€好夫婿高興著。
而虞相國安排的和親使臣也已帶著聘禮和國書到達大周,暫住在外使驛館,和大周的朝臣密切聯(lián)絡著。
周王也已知曉,一切只等他的召見和最后的決定。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走到這一步,再不是自己可推諉身退的了。
奕煊曾有過終止和親的想法,那是他剛愛上瓏玥的時候。
他感覺桑梓谷的生活好極了,感覺和瓏玥在一起的時光好極了。他想一輩子都這樣下去,也不失一種幸福。
他有問過黎冉,他們?nèi)绾握J識瑛玥公主。
黎冉說:“我?guī)煾甘菄鴰?,認識一個瑛玥公主算什么,我還認識瓏玥公主呢?!?p> 那一刻,讓他萌生了一個念頭,一舉兩得的好念頭。
歷來公主大婚,成嫁時都會有妾媵作陪。那待迎娶瑛玥公主之時,讓瓏玥隨嫁不就好了?又或者將來納瓏玥為妃,如怡錦那般。
總之,沒有必要真的為了一個瓏玥舍下上杞,舍下虞相國和眾朝臣對自己的信任。只是這般,勢必要委屈瓏玥。但瓏玥若也是真愛自己,便不該計較自己為上杞蒼生的大義。
可瓏玥貪玩成性,這番道理該如何與她道明呢?
奕煊站在湖邊,湖水清麗嫵媚,溫柔怡然,猶如清純少女般,令人心生向往。不過,絕不是身后鬼鬼祟祟的這位。
隨從已經(jīng)走了很久,就算折回,也定不會彎著身子左邊跳幾步,右邊躥幾步。這張牙舞爪的黑影投在自己腳下,簡直像個作祟的小鬼。
忽然小鬼一個箭沖,躍起身段,朝奕煊后背推掌而來。
奕煊早有準備,只將身子輕輕一側(cè)。
那小鬼飛躍的整個鬼影撲通一聲,掉進了湖里。
奕煊哈哈大笑。
可是那小鬼撲通嗆了幾口水,揮舞著手,往水底沉去。
奕煊急忙跳進水里,拖過小鬼,將她的臉舉過水面,拍著她大喊道:“龍月,龍月!”
瓏玥卻忽然手腳使力拽住奕煊,將他往水底壓去。
“龍月啊,天下哪有你這般頑劣的女子啊?”奕煊抱住她,反抗著往上游。差一點以為自己要失去她,差一點自己的心跳都要驟停了。可這一會,瓏玥卻又要殺了自己,真的要他心跳停下。
兩人在水里推搡斗氣,瓏玥發(fā)現(xiàn)奕煊水里屏氣不及自己好,更是張狂得起了興頭,手腳并用的按他壓他,拽他,拖他,想盡辦法要淹死他。
但她力氣總歸不如奕煊,何況在水里上浮總比下沉容易。
不用片刻,奕煊已經(jīng)將她四肢箍在自己懷里。因有前車之鑒,奕煊這次特意反身抱她,沒讓瓏玥正臉對著自己,讓她胸器使不出,口上功夫也使不出。
瓏玥使勁掙扎,兩人沉沉浮浮。
“快服了我,我便放了你。”奕煊要挾道,可他內(nèi)心卻是哀求的。
奕煊手腳不敢松懈一分,但他知道自己快支撐不住了。這二月初的湖水依舊寒涼冰冷,而懷里的人更如冰凍三尺下的寒石,奕煊感覺自己已被冰封雪蓋。
瓏玥偏不聽,偏要與他作對。她甩過腦袋,甩下發(fā)際上冰晶瑩亮的水珠,濺了奕煊滿頭滿臉。
奕煊貼上她脖頸,狠狠咬上她耳垂。本來只想阻止她的搖頭晃腦而已,可這一口,唇齒含香,卻像找到人間美味,忍不住吮噬起來。
瓏玥一聲嬌柔聲息:“嗯——”別過粉頸去的垂眉,更是讓奕煊心動不已。奕煊擁緊了她,往她耳根深處吻去。
瓏玥逮到一個間隙,掙脫了奕煊的懷抱。可她并未逃跑,而是轉(zhuǎn)過身,勒住奕煊脖子,朝他唇里廝咬了過去。
好像全世界都冰天雪窖了,全世界好像也都冰虐寒侵了。
可瓏玥等不及那一點點的焰火,身子開始發(fā)起抖來,四肢漸漸垂下,臉容凝雪般蒼白。
“龍月,龍月。”奕煊呼喊著她。
瓏玥卻揮揮手,不帶走一絲云彩得閉上了眼。
奕煊抱起她,飛身離湖,一路踏飛樹枝趕到桑梓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