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之見,自古有之;六籍相輕,也并非今日出現(xiàn)。寒門與世家之間,始終存在著芥蒂,即便是表面上毫無風云,暗地里卻是波濤洶涌。
這是最為糟糕的情況,衛(wèi)燼已然驚得一身冷汗。
自從他七步成詩之后,又是百步穿楊,這期間奪了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的風頭;又是昨日一首《破陣子思武威侯陳述通》,將其文名在整個西寧鎮(zhèn)腿上了頂端,傳播到外縣,也說不定。
倘若衛(wèi)燼是富家子弟,這些自然天成,別人不會說什么。但實際情況卻是,一個出身寒門的子弟,蒙學之中表現(xiàn)平平,硬著頭皮考進了霍家私學,一飛沖天,某一類人自然會出現(xiàn)不平衡的心理。
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會暗中做些手腳,打壓衛(wèi)燼。因為,衛(wèi)燼的崛起,就代表著寒門子弟的崛起,也就意味著“寒門難出貴子”這句話,被打破了。
不知多少年來,在富家士族的眼中,“寒門不出貴子”早已深入了他們的心理。因此,衛(wèi)燼的出現(xiàn),使得他們感受到了一種恐慌。
“公子,我能明白你的擔心!這是必然會出現(xiàn)的!”霍云就仿佛是知曉衛(wèi)燼的心思一般,嘆息了一聲,“公子自小生于寒門,悶聲讀書,不了解富家之間的勾心斗角,這也是正常的。”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讓我心緒不寧!”衛(wèi)燼同樣嘆息了一聲,旋即壓低了自己的聲音,生怕路過的人聽了去,“霍家書局可能是一個局,也可能是一個意外。若是一個局,那么恐怕就是針對于我的。這個針對,來自于霍家內(nèi)部的某些人和西寧鎮(zhèn)上的某些世家。”
“公子的想法,令人吃驚。但細細思考,卻又的確如此。奴家只希望這是個意外,莫要影響了公子的前途才是!”
霍云的神色,原本的擔憂,變得越發(fā)濃重了。這是關心衛(wèi)燼的信號,衛(wèi)燼自然能夠感受得到:“云兒,你莫要替我過分擔心,且等九月十五日之后,我好好收拾他們!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去西寧書會,去會一會他們的會長!”
“我與公子一道?!被粼坡勓裕s緊接上了話。
衛(wèi)燼點了點頭,不再回答,旋即回到霍家書局,取了一些材料后,向代理總管詢問了一下西寧書會。
“西寧書會距離我們霍家書局不遠,出了門往左拐,直走經(jīng)過三處十字路口后,就能看到了。”阿大將衛(wèi)燼與霍云兩人領出書局,對著眼前的道路指指點點,“這是名帖。那里的小廝,極為無禮,若是沒有名帖,可能進不了書會的大門?!?p> 聽著代理總管阿大的話,衛(wèi)燼不禁想起自己去往趙家所遇到的情況,好在,當時自己的決斷是正確的的,要不然也不會有霍云這等知心的紅粉。
從阿大的手中接過名帖后,衛(wèi)燼就帶著霍云往西寧書會的方向走去。對于阿大這個代理總管,衛(wèi)燼其實是有一種懷疑在里面的。畢竟,剛剛他阻攔自己將賬本帶回家中研究的場景,此刻仍舊是在衛(wèi)燼腦海中回放著。
如同阿大所說的那般,兩人很快就來到了西寧書會的門前。匾額之上燦金色的“西寧書會”四個大字,晃得路人都有些睜不開眼,書會大門旁立著兩尊石獅子,足有兩丈高,顯然這是西寧書會的象征。
衛(wèi)燼將名帖遞給了看門的小廝,那小廝仔細翻看了一下,嘴角不禁彎起了一些弧度:“霍家書局的阿大總管,前些天跑了兩三趟都沒能成功,今兒個叫你這個不知名的過來,卻不是更加沒有可能嗎?快走快走,這里不歡迎!”
“我們是來此正常申請成為書會成員的,還請小哥通告一聲!”衛(wèi)燼放低了身段,他并不想跟眼前的小廝一般見識,“這里有一點意思,回頭您可以請自家兄弟去酒館里消費消費!”
衛(wèi)燼說著,伸手在自己袖口中掏出半錠散碎銀子,放在了小廝的手上。那小廝結果銀兩,點了兩三下,方才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會長大人就在書會正堂辦公,你們進去可以直接找他!”
“多謝小哥!”衛(wèi)燼抱拳拱手,只是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鄙夷,“我這就去申請了!”
說完,衛(wèi)燼便是帶著霍云走進了西寧書會,穿過迎客廳,走過青石板路,就到了正堂。
此時此刻的書會正堂,兩三個人在那里閑聊著,好不愜意。
“咦?那道身影……”剛步入正堂,衛(wèi)燼就見到了熟悉的人,“程公子,你來此做什么?”
衛(wèi)燼輕聲呼喚,正堂之上的一人,便是扭過頭來望了一眼衛(wèi)燼,旋即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這等變化,自然被衛(wèi)燼捕捉在眼中,他不禁笑了笑道:“真是冤家路窄,昨日我還想找你兌現(xiàn)諾言呢?沒曾想,你卻是直接溜之大吉,真是讓我好找!”
“諾言?”霍云神色一愣,旋即神色恍然大悟,“程新公子,昨日的事情,我可是聽說了!”
“程公子,你昨日對這名公子說了些什么,怎么他們一見到你,就提了起來?”
“莫不是你與他賭錢,你輸了,賴賬了?”
在程新身邊的兩名公子,顯然不認識衛(wèi)燼,出口之言,皆是偏向于程新的。
此刻程新,臉色蒼白,口中的兩排牙齒咬合得咔咔作響,就仿佛是別人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一樣。
“我不與你做口舌之爭,今日我是代表我程家書局,前來找西寧書會談事情的!”
“巧了,我也是來談事情的!”衛(wèi)燼呵呵一笑,眼神之中旋即閃過一絲的不依不饒,“但是,在這之前,先得把賬算一算,清一清!”
“衛(wèi)燼,你不要得寸進尺!那是玩笑話,你若是當真,還算不算正人君子?還是不是一個文人才士?”
程新顯然是被衛(wèi)燼給逼急了,直接將話吼出來了。他自然不敢說出自己在昨日登高文會上,對衛(wèi)燼說了些什么內(nèi)容,否則明天的文武報頭版頭條,就得登上程新叫衛(wèi)燼三聲爺爺?shù)氖虑榱耍?p> 這自然是程新不愿意看到的,而且他也不敢讓這種事情出現(xiàn),否則的話,別說他自己的臉面,就是整個程家的臉面,都要被他丟光了。
“原來是衛(wèi)公子啊,失敬失敬!聽聞你昨日一戰(zhàn)成名,得到了李鳴秋大人的青睞,這是我等學子不曾享有的榮譽?。 ?p> 另外兩名公子,聽著程新提到了衛(wèi)燼的名字,趕緊來到衛(wèi)燼面前,抱拳拱手表示尊敬。
這一幕,自然被程新看見,當下程新不由得心里火起,奶奶的,剛剛對自己還那么尊敬,怎么現(xiàn)在就換了人了,狗改不了吃屎!
“衛(wèi)燼,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后見面也能好說話!”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難道你欠我三聲爺爺,就想這么蒙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