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南極沒有了太陽的照拂,溫度也開始驟降。前幾天又刮了了一場暴風雪,狂烈的暴風裹著雪花,猶如長鞭一般凌虐著這片天地。隔窗望去,地面的浮雪就像流沙,在地面上肆意穿行,像極了一場白色的沙塵暴。
這次暴風雪直接毀掉了一臺直升飛機,聽維克多回來說是因為風力太大,把固定在飛機上的繩索吹斷了,原本直升機體重又輕,飛機被暴風在路面上吹行了幾十米,撞在了一輛鏟車上,飛機是基本報銷了。經過這起事件后,麥克鎮(zhèn)發(fā)出了一個通告,要求所有工作人員盡量少出門或者不出門,相關工作及活動盡量移至室內完成。非一般情況不得外出。此通告一出,很多人都感到了憤怒、不解、憂郁、甚至擔心,整個麥克鎮(zhèn)又一次的籠罩在了一片緊張和壓抑的氣氛下……
五月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也許就是狂暴的暴風雪再也嚇不倒我了,夜晚在也不用到維克多那里求收留了,自己也能踏實的睡個好覺了。
“方遲先生,聽到廣播后請速到通訊站,有急事找您?!?p> 突然聽到通訊臺發(fā)出的尋人通知,還以為這是幻覺。直到廣播里播報到第三遍時,我才終于反應了過來。廣播站是基本不會直呼其名的,如果直接廣播尋人的話,那就是非常緊急的事情了。
我翻身穿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跑向通訊站,能發(fā)生什么緊急的事情呢!父母那邊有妹妹照顧,這么多年一直都安好,應該不是父母。難道是出版社催稿了,也不可能!這一年我沒有與任何出版社約過稿。我一個單身能有什么事情呢?也許是叫錯了!
邊跑向通信站邊胡思亂想著,當跑到通訊站時,突然心中又沒來由的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不知緊張的是什么,就只是單純的緊張而已。我的心態(tài)一向都不怎么好,遇到無論是怎樣不確定的事情,都會莫明奇妙的緊張和惶恐不安。
戴安娜站起身對我禮貌的微笑說道:“方遲先生你來了?!痹谖业挠∠罄锼乾敿ニ箍铺卣厩白詈玫呐笥选K敿б黄鸬臅r候,打過幾次招呼,算是臉熟。
“戴安娜你叫我什么事情?”我擦了擦頭上的汗掩蓋著自己有些緊張的情緒。
“具體的事情,還是讓站長跟您說吧?!闭f完,戴安娜調試了幾下,大海出現在了可視電話中。
“方遲,你還好嗎?”大海身穿一件黑色的西服安靜的說道。
“方遲先生,你們聊?!贝靼材日酒饋韺ξ叶Y貌的點了點頭,轉身從外側把房門關上。
現在房間里就只有我跟大海,我直接問道:“你找我什么事?”我木然的拿起電話,嗓子似乎干澀的有些沙啞。
拿電話的手也在不停的顫抖,似乎有點緊張過頭了。也許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的預感是從來都沒有準過。
大海嘆了口氣,“大喬他……”大海的眼睛一下紅了起來。
“他怎么了?!”我焦急的盯著大海,心中頓時一緊。
“他走了,是胃癌。”大海沉沉的哀嘆了一聲,仿佛這需要很大的勇氣一般繼續(xù)說道:“就在剛剛我參加了他的葬禮?!贝蠛Uf完把頭轉到了一側。
嗡……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耳邊的“嗡嗡”聲異常的刺耳。怎么會呢?!大喬一向不都很健康嘛,上次在電話里他說只是感冒而已,不可能,我多希望大?,F在說的只是一個笑話而已,我們大家一笑也許就過去了。
“不是上次在電話里他還好好的嘛?他還讓我在南極尋找寂寞,跳出自己的舒服區(qū)……”我知道我在做最后的掙扎,還是不相信這是真的。眼眶中有一股濕熱的東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不能控制,更不能停止。
“其實早在大喬邀請你來南極之前我就知道了,只不過我還抱著很大的希望,現在醫(yī)學已經發(fā)展到了癌癥也并不是一個治不好的病,在美國癌癥被治好的人有很多。他也在積極的接受治療并且身體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礙,直到上次給你打電話的前半個月,他的病似乎又復發(fā)了。他說他想在你南極之旅結束后,親口告訴你的??磥憩F在是沒機會了……”大海幽幽的抬頭看著天空,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與淚水。
“他的喪禮還辦的順利嘛?家人和孩子還好吧?”我急切的問道。
“喪禮很順利,孩子和家人都還好,大喬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最近這段時間孩子都一直陪伴著他,他渡過了一段非常溫馨和美好的時光?!贝蠛D出一絲笑意的安慰著我。
“那就好,那就好?!蔽矣窒肫鹚翘籼?、驕傲偶爾又透著憨厚的禿頂樣子。這樣對他來說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淚水猶如開閘后的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方遲你不要太傷心了,大喬走的很安靜,沒帶任何痛苦。在他彌留之際,他也非常非常掛念你!他還說他唯一的憾事就是等不到你回來了。你一個人在南極,你要保重你自己??!”大海焦急并且關切的說道。
我的心仿佛被丟在了硫酸中,這里是極夜的南極,這十方世界都是無盡的黑暗,唯有暴風聲震寰宇,冰雪猶如三千六百刀的凌遲。我哪也去不了,什么都為他做不了。竟然悲傷到讓自己覺得委屈,我完全沒辦法去接受這個現實。一個那么倔強和強硬的人,竟然會一聲不吭的走了。
他是個騙子!把我騙到了南極,大言不慚的告訴我,讓我堅持,做一個錚錚鐵骨的硬漢,一轉身,他置朋友不顧落荒而逃,他就是一個逃兵!
“你是一個失敗者!”
“一個不仁不義的混蛋!”
“我要離開南極,我不在相信你的謊言了!”
我的咒罵聲與哭聲,混雜在一起回蕩在整個房間……
今年的五月,是我這三十年來過的最差的一個五月,因為我最好的朋友大喬野吉去世了。而我只身一人在南極,什么也不能為他做,除了悲傷,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