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五年級教室。
教室里除了文竹外還有三位學生。其中兩位是老師的孩子,一位叫張?zhí)旌?,是三年級?shù)學老師張老師的二兒子。張老師的大兒子張家豪也是一位名人,幾年前就因為連跳兩級而轟動一時,現(xiàn)在在縣城里讀高中,據(jù)說成績非常優(yōu)異。今天張?zhí)旌朗菧蕚涮壸x五年級呢。另一位叫溫瑞山,他的爸爸是學校里的教務(wù)主任兼語文老師,他準備跳級到四年級。還有一位文竹不認識,是個文靜的小男孩。此時,張?zhí)旌篮蜏厝鹕秸谛÷暤剜止局裁?,臉上的笑容使得他們看上去輕松又自在。文竹因為和他們都不太熟,況且也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太跳脫,所以和小男孩一樣,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待老師的到來。
教務(wù)主任溫老師來了,試卷一張一張地分發(fā)下來。
文竹習慣性地先掃視一遍試卷,雖然試卷沒有任何難度,但對于從沒有跳過級的成年人來說,激動與自豪還是涌動于心中。呆坐了一會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文竹開始動筆了。
為了不顯得突出,文竹放慢速度做試卷,在完成了語文和數(shù)學的卷子后,又將試卷一點一點仔細地檢查了兩遍。終于有動靜了,張?zhí)旌琅e手并在老師的同意下交卷后,文竹也趕忙交上了試卷。
接下來就是家人的忐忑等待結(jié)果了。
文竹一點也不擔心,心里有數(shù)嘛。一個大學本科畢業(yè)生,連個小學三年級的試卷都做不出來?現(xiàn)在畢竟只是八十年代,考題沒有后世那么變態(tài)。
回到家后,文竹背起竹筐,到半山坡的陳叔叔家拾刨花,他們家是做家具的,刨花總是有的。刨花引火特別好,上輩子的文竹總是很勤勞地來撿拾刨花,但每次來,先是小心翼翼地看看陳叔叔的臉色,看他沒有什么反應(yīng),就輕手輕腳地走到刨花堆旁撿拾刨花,撿滿筐后就悄悄溜走。
現(xiàn)在想想,難怪別人不喜歡自己,從不跟主人打招呼的毛病可不好。上輩子文竹由于不合群導致的孤僻,讓她后來遇到事情的時候無人可以商量,偶爾忍不住了告訴媽媽,強勢的媽媽卻把她再次痛罵一頓,幾次過后,文竹就再也不和媽媽說心里話了。受了再多的氣都只和著淚水往肚子里咽。
這輩子不想再過這種鴕鳥般的生活了。為了將來能夠昂起頭快樂地與周邊的人交談,改正必須現(xiàn)在做起,從今天做起。
文竹進了陳叔叔家,定了定神,揚起甜甜的笑臉,對陳叔叔打招呼:“陳叔叔好!”那個總是面無表情的陳叔叔從家具活里抬起頭,對著文竹微微地點了點,繼續(xù)低頭干自己的活。
“其實很簡單。”文竹對自己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態(tài)度決定一切,堅持就是勝利。”
撿好刨花,和陳叔叔道別后,文竹背起竹筐往家走。這個三十米左右的小斜坡文竹走得很輕松。太陽熱辣辣地照著,但擋不住文竹心情好啊,今天是個好的開始,明天一定會更美好的。文竹禁不住哼唱起了歌。
消息又是媽媽下班后帶回來的。媽媽的得意那是根本掩蓋都掩蓋不住,聲音又響又亮:“文竹這次考試,考了個雙百,王校長都夸我們文竹厲害呢,說他們學校兩位老師的孩子都沒有我們家文竹考得好。讓我們文竹明天直接去三年級上課!”
飯桌上,媽媽對爸爸說:“今天看到張菊香的那張臉,哈哈,臭的喲,高興死我了??偹銚P眉吐氣了一回?!?p> 張菊香就是隔壁的張阿姨,她在公社糧站工作,和媽媽工作的衛(wèi)生院比較***時見面機會也多。張阿姨生了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在那個年代,兒子多了也是一個可以擁有很多底氣的事情,吵起架來如同獅子吼。
每回有運糧車來,張阿姨都負責卸貨裝包,有時還自己上陣掙兩小錢。那時媽媽還是家庭主婦,也想憑力氣掙點錢,糧站是當時最好的選擇。但張阿姨覺得這是糧站的活,外人不能來搶生意。雖然扛一包糧只有2分錢,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因此常常和以媽媽為代表的一班家庭主婦爭吵,梁子就這樣結(jié)下了。
一年以后公社分配媽媽去學醫(yī),學成后到了公社衛(wèi)生院當了一名赤腳醫(yī)生。雖然不再去運糧掙錢了,但結(jié)下了梁子可沒有這么容易解開。況且張阿姨就住在隔壁,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眨眼間就都知道了,常常弄得媽媽很難堪,雖然媽媽也很強勢,但架不住張阿姨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所以兩敗俱傷是常有的事,最后的結(jié)局就是一地雞毛。
這回文竹的跳級事件可讓媽媽揚眉吐氣了,故意到糧站找朋友聊天,把文竹的事情大肆炫耀??粗鴱埌⒁棠菑堣F青的臉,媽媽還故意嘚瑟了一句:“我們家文竹就是會讀書,有人哪,生了三個兒子,沒一個有用的?!边€故意在“的”字后面拖長音,這話就有些欠揍了。要不是有人勸架,這回也不知怎么收場了。
爸爸也知道媽媽的脾氣,勸了兩句“消消氣,消消氣”也就過去了。嗨,媽媽的脾氣就是這么被寵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