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穿越者（下）
秦境進到城主府，沒有被帶去議事廳，而是來到了城主府的寢室。
在那里，見到了這座城市的城主。
初看之下，秦境還是稍微有點驚訝，他本以為這個城主應當是正值壯年，勵精圖治的一位。
誰曾想，見到的時候，這位城主卻已是暮年之后，垂垂老矣。
即使修煉了氣血之術(shù)，凡人也不可得長生，這位城主正是如此，百歲高齡的他，已經(jīng)到了生命的最后時刻。
只是，與之前在充滿封禁的村莊里所見的又有點不一樣，這位城主的目中，既有遺憾，不甘，又帶著灑脫。
他覺得自己的時間還不夠，人生還不夠，可是對于死亡，卻又沒有半點避忌。
秦境來到城主面前時，城主笑著道：“歡迎來到洛陽城，遠方的強者。”
秦境點點頭，拿出了酒壺問道：“喝酒嗎？”
“不了，我年紀這么大，已經(jīng)喝不動酒了。”
城主沒有諂媚，也沒有算計，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這讓秦境多了幾分好感：“可惜。”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城主輕念一句，隨后命令旁邊的隨侍者道：“來人，將我珍藏的酒拿來。”
侍從離開屋子，半響，拿來了幾十瓶的酒。
秦境拿出一瓶，飲了一口，微微皺起眉頭：“不好喝，可是我沒喝過，有點特別?！?p> “這是紅酒?！?p> 秦境又拿起一瓶，同樣是覺得不好喝。
“這是白酒?！?p> 一瓶又一瓶，評價幾乎都相同。
秦境將酒放下，有點失望地道：“雖然都是沒見過的酒，但是都不喝，可惜了?！?p> “果然?！背侵鳑]有惱怒，只是有點遺憾地道：“縱使有著相同的外貌，你們與我們，也終歸是不同的。仙師永遠是仙師，凡人永遠是凡人?！?p> “這可不見得?！?p> 秦境感覺喝了假酒，整個人話也多了：“仙與凡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你們將一群人當中，最頂尖的那幾個當成是仙罷了?？墒窃谖已壑?，這世界除我以為，又有多少可稱仙？”
城主失笑道：“你可真是驕傲?！?p> “我有驕傲的本錢，只是你，或許無法理解。”
城主神色暗淡地道：“是呢，我也許真的無法理解，即使窮盡一輩子，也無法理解?！?p> 初來這個世界，他一心尋覓仙途。
可是終究還是敗在了那無盡的艱險當中，最終沒能到更廣闊的天地，只是在這不毛之地，建下了這座洛陽城。
只是，初時的他，曾為了不能踏上仙途感到后悔，可如今的他，卻對現(xiàn)狀滿足了。
“不過，如今我已別無所求，或者說是再無他求?！?p> “我這一生，有半輩子在追逐仙師的時間上，可是最終，我卻發(fā)現(xiàn)仙師于我而言，不過是過眼云煙?！?p> “在屬于我的天地，比起飄渺的仙途，還是這人間煙火更是自在，更是適合。”
“這座城市，是我的驕傲。他一開始，連個小村子都不算，只是幾家人的居住地，我一點點，像是養(yǎng)孩子一樣，將他養(yǎng)大?！?p> “一開始，我是出于私心，想要權(quán)利，想要君臨天下，想要享盡世間的榮華富貴，可是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不重要，看著他變成一座大的城市，掛著讓我熟悉，讓我自豪的名字時，我就心滿意足了?！?p> “我為他們制造武器，讓他們隱瞞這件事，不是為了爭奪天下，我只是知道，只要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那玩具到底意味著什么...我無法瞞過識貨的人，可至少不希望隨隨便便，就有人將這些東西，這里的事情流傳出去?！?p> 秦境點點頭，問道：“你可是準備殺我？”
“不?！背侵骺嘈χ溃骸胺踩擞重M可與仙師為敵，更何況還是你這種如此驕傲的仙師。驕傲的人總是會有幾分本事，也許算不得真正的天下第一，可是對于我們這些地上淤泥的凡人，卻已是足夠了。”
秦境無法理解這位城主，總是以言語輕賤自己到底是一種什么心態(tài)。
人要傲立于世，首先就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要是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么又會有誰看得起自己呢？
只是，秦境也知道這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有力量，可城主有嗎？
“那么，你是想要我庇護你所養(yǎng)大的這個城市嗎？”
“不。”城主依舊搖搖頭：“不管誰想要活著，都只能靠自己，如果非要被誰所庇護，借誰的手才茍且活在這個世界，那么倒不如轟轟烈烈地與入侵的敵人一戰(zhàn)，直到身死?！?p> “我說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只是招待從遠方來到這里的你?！?p> “更何況，我們只是一群凡人，又有什么價值需要讓一個仙師來庇護呢？”
秦境沉默，半響，他拿出酒壺：“那么，繼續(xù)飲酒?！?p> 酒過三巡，門外有人進來。
“城主，幽鬼軍的人又來攻城了?！?p> 城主輕咳一聲道：“不要慌，我們城中糧草充足，武器精良，據(jù)城而守，他們奈何不了我們?！?p> 這人卻是道：“可是城主，有人打開了城門！”
城主聞言，神色猛地一變：“誰，是誰當了叛徒？！”
“是...是大公子?！?p> “孽子！?。?！”
城主怒吼一聲，隨后道：“放棄城墻部分的區(qū)域，讓第三區(qū)域的居民退居第二城區(qū)，同時在第二城區(qū)外構(gòu)筑防守線?！?p> “是的，城主。”
城主從床上站起，在侍從的攙扶下，坐在了輪椅上：“客人，此地即將變成戰(zhàn)場，我無法繼續(xù)款待客人，而且恐怕客人繼續(xù)留下會殃及池魚，請客人盡早離開?！?p> 秦境沒有說話，只是拿著酒壺道：“等我喝完了這壺酒再說?！?p> 城主知道秦境是個怪人，不過也知曉這般的人一定有本事，因此也不繼續(xù)勸阻。
“如此，就請客人自己小心了?！?p> 侍從推著城主的輪椅，向著外面走去。
房間里，秦境一邊飲著酒，一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為何？為何？為何？”
“不懂，不懂，不懂?！?p> 突然，秦境恍然道：“懂了，懂了，懂了?！?p> 一開始他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內(nèi)心會覺得有些什么事情不明白。
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他不懂。
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也懂了。
他不明白的事情是...明明之前喝的是劣酒，也不好喝，可是如今在飲下自己帶來的好酒時，卻會不自覺回味之前的酒。
不懂為什么會這樣想，是因為沒喝過的酒嗎？不對，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就算有很多他沒喝過的酒也不足為奇。
隨后，望著寂寥無人的城主府，他終于懂了。
“酒不是好酒，可釀酒人卻是舒心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