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什曼站在康斯坦察外城的城樓上,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一個穿著氈衣氈靴,腰間懸著長劍短弓的騎兵正在城樓下用奇怪的語言謾罵著,城樓上沒有一個士兵露頭。
那騎兵留著小胡子,滿面兇光,長了一副中亞黃種人的外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表情,希什曼知道,那就是佩切涅格人派來討要今年的歲貢的。
那騎兵在城門樓下繼續(xù)謾罵著。
希什曼轉(zhuǎn)頭對一旁的安德烈隊長問道:“你聽得懂嗎?”
安德烈隊長搖搖頭。
希什曼也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沒人理,而且對方還聽不懂,那老哥居然還能一個人在城門下罵那么久,精神還真是可嘉?!?p> 半晌,城樓下的罵聲停止了。
希什曼聽著馬蹄聲漸漸遠去,知道自己的計劃差不多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
“伯爵大人?!?p> 安德烈小聲問道:“我們是不是要跟佩切涅格人動手了?”
希什曼問道:“誰告訴你的?”
“這段時間大家都這么說?!?p> 安德烈嘿嘿笑道:“現(xiàn)在您拒絕了歲貢,看來這事是真的了?!?p> 希什曼眉頭微皺,自己已經(jīng)告訴大議會此事一定保密了,雖然也沒指望能保密多久,卻沒想到這么快就泄露了出來,這實在有些可疑。
大議會內(nèi)部有人泄密?
希什曼不愿意往這方面去想。
“伯爵大人,您真是厲害,我手下那些小兔崽子,很多都以為您是怕了佩切涅格人了?!?p> 安德烈在一旁拍著馬屁道:“您終于要跟佩切涅格人翻臉了,要是真打起來,那群小兔崽子肯定會嗷嗷叫地往前沖?!?p> 希什曼撇了安德烈一眼道:“覺得我怕事的那些人里,肯定包括了你吧。”
“不,不,哪敢。”安德烈連連否認。
他否認也沒用,希什曼知道因為自己這些年對外的妥協(xié)和讓步,軍隊里的少壯派很是不滿,雖然那些屎盆子都是扣在大議會的腦袋上的,但希什曼可是有一票否決權(quán)的,所以連帶著希什曼也沒能逃過去。
軍隊敢戰(zhàn)是好事,不過有自己的思想就不太對了,民族意識的覺醒,也很可能帶來下克上的危機。
希什曼想著這件事情結(jié)束之后,是該好好整訓(xùn)一下軍隊了,要是變成了二戰(zhàn)日本那樣的軍隊,搞不好就給自己來個兵變什么的,那麻煩可就鬧大發(fā)了。
“伯爵大人您放心?!?p> 安德烈拍著胸脯道:“那些佩切涅格人要是敢來,我一定讓他們半步也進不了康斯坦察?!?p> 嗯,聽到這句話,就說明秘密泄露得還不是很多。
如果僅僅是防御戰(zhàn),希什曼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而且佩切涅格人長期劫掠的話,只會得不償失。
希什曼要的是殲滅戰(zhàn),將多瑙河以北的地區(qū),盡數(shù)劃歸康斯坦察的統(tǒng)治之下。
這樣,希什曼才能安全地前往巴爾喀阡山脈,去尋找那個傳聞中,瓦拉幾亞大公的秘密城堡。
是的,希什曼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自己前往北方巴爾喀阡山脈而鋪路而已,這一點除了希什曼和伊索達爾之外,世界上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希什曼想要干什么。
向佩切涅格人手里買馬確實很貴,給佩切涅格人的歲貢確實很多,而且佩切涅格人確實偶爾會劫掠康斯坦察的商隊。
但這所有的成本都計算在里面,康斯坦察只要能夠拿到這些馬匹,最終都是穩(wěn)賺不賠的。
而一旦滅掉了佩切涅格人部落,這就意味著康斯坦察得自己去多瑙河以北的草原上發(fā)展畜牧業(yè)了。
自己產(chǎn)出優(yōu)質(zhì)馬匹,確實看上去非常誘人,但這就意味著康斯坦察需要前期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到北方的草原上。
茫茫草原,四野漆黑,危機四伏。
以前這些風險都是佩切涅格人承擔,而現(xiàn)在換成康斯坦察了。
真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能扭虧為盈。
希什曼這一次所做的,完全是殺雞取卵的行為。
商人逐利,肉食者鄙。
……
……
副議長拄著拐棍,在自己那個漂亮秘書的攙扶下從馬車上顫巍巍地走了下來,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副議長大人?!?p> “副議長?!?p> 路上的行人紛紛向副議長打招呼,而副議長也和藹地笑著,向眾人揮手致意。
要說副議長,那絕對是康斯坦察僅次于希什曼的二號人物,配得上德高望重四個字。
作為副議長,很多希什曼不方便做的事情,都需要他來當這個惡人,所以副議長在外的風評并不怎么好。
但好在副議長本人對自身形象維護得較好,自己可以說是康斯坦察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商人,家財萬貫卻生活從不奢侈,而且給自己貿(mào)易公司下的員工福利非常之好,對人也異常和藹,這才讓他雖然背了那么多黑鍋,卻還能夠得到民眾的尊重。
副議長被女秘書扶著走進了自己宅邸,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女傭遞過來的茶水,順了口氣問道:“都散布出去了嗎?”
女秘書走到副議長跟前道:“已經(jīng)散布了,現(xiàn)在軍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伯爵大人要對佩切涅格動手了?!?p> 副議長撫摸著拐杖,點了點頭,他是看得出來,從長遠角度出發(fā),滅掉佩切涅格人對康斯坦察是沒有什么好處的。
伯爵大人如此英明,為什么會犯這種錯誤?
副議長沉重地嘆了口氣,或許真的是為了不讓商人們因為加稅而反彈,從而做出的無奈之舉吧。
副議長無可奈何,從康斯坦察的利益出發(fā),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自己讓人散布出去的消息能夠被佩切涅格人得知,從而能有所防范,不要像保加利亞的老國王那樣被趕盡殺絕。
雖然知道這樣做很可能導(dǎo)致更嚴重的后果,但只要有足夠的利益,跟佩切涅格人之間的裂痕總能夠修復(fù)的,可一旦整個佩切涅格滅種了,想要康斯坦察自己生產(chǎn)出馬匹,那真得等到猴年馬月了。
“算了,不說這個了?!?p> 副議長的眼神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女秘書,問道:“在大議會,伯爵大人一直在看你,你注意到了嗎?”
“注意到了?!?p> “你覺得,伯爵大人是看上你了嗎?”
副議長滿是皺紋的手拉著女秘書坐在了他的跟前,緩聲道:“今天本來準備提出讓伯爵大人迎娶拜占庭長公主的,我見伯爵大人一直看著你,也就把話咽了回去。”
女秘書紅唇微張,她可從來都沒有這個想法,有些詫異道:“可是我已經(jīng)不是處女,而且……”
“伯爵大人不是在乎那些的人?!?p> 副議長打斷道:“聽說伯爵大人以前有過一個女奴,七歲那年就被人玷污了,可伯爵大人還是把她買了回去,而且對那女奴非常之好,從來沒有因為她被人玷污過就厭惡她,甚至還有坊間傳聞,說那女奴到現(xiàn)在都一直是伯爵大人的情人……”
“副議長大人,那只是傳聞而已?!?p> 女秘書黛眉微皺道:“從來都沒有人見過那個女奴,哪里還有什么情人的說法?!?p> “那女奴是真的,而且伯爵大人對那女奴非常好也是真的,只不過伯爵大人廢除奴隸制之后,那女奴就不知道去了哪里?!?p> 副議長看著女秘書漂亮的臉蛋道:“威尼斯來人了,總督大人很急,他們想讓夏洛克的女兒鮑西婭接近伯爵大人,現(xiàn)在跟熱那亞那邊競爭很激烈,過段時間總督大人可能親自來康斯坦察,被派去接近伯爵大人的人,也不會只有一個了,所以你很有機會?!?p> 女秘書想到伯爵大人英武的面容,俏臉微紅道:“可是,副議長大人,您剛剛不是說想讓伯爵大人迎娶拜占庭公主嗎?現(xiàn)在威尼斯那邊……”
“說到底,你我終究還是威尼斯人,伯爵大人成為了威尼斯的女婿,對我們很有好處?!?p> 副議長和藹笑道:“但伯爵大人能娶長公主安娜是最好的,能與拜占庭結(jié)為同盟,以后黑海的貿(mào)易都將以康斯坦察牽頭,而威尼斯那邊則遠遠比不上拜占庭,畢竟康斯坦察的利益高于一切……”
副議長說完最后一句話,突然一愣,不知不覺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從康斯坦察的利益出發(fā)考慮問題,甚至現(xiàn)在要犧牲母國威尼斯的利益,自己也毫不猶豫地偏向了康斯坦察呢?
“康斯坦察的利益高于一切……”
副議長細細咂摸著這幾個字,愈發(fā)覺得這不再是一句空的口號,甚至整個康斯坦察的人民,都在以這句話為導(dǎo)向思考問題了。
伯爵大人,還真是讓人看不透。
副議長放下拐杖,背靠著椅子,仰頭看向天花板,閉著雙眼道:“我累了?!?p> 女秘書的臉更紅了,只見她喝退了所有的傭人,接著便開始為副議長寬衣解帶了起來。
這是她和副議長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了,就連家里的傭人都很少知道兩人之間的這層關(guān)系已經(jīng)維系了多年。
如果自己成為了伯爵夫人,那豈不是……
女秘書不敢再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