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易子羨沖出喻香樓,駱遙廷懊悔地跺跺腳。
洪瑾淳聽話上樓去,在房里呆著也不出聲了。
“駱大統(tǒng)領(lǐng),坐?!绷鵀嚨故腔謴?fù)了氣定神閑的樣子,盈盈笑著為他拉開一張椅子。
“今日叨擾掌柜的了……”
“無妨,難得易公子帶朋友來?!绷鵀囉H自去取了一壺?zé)岵鑱恚安蝗缱鹊人?,怕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回來的?!?p> “柳掌柜和子羨倒是關(guān)系甚佳。”
“易公子是喻香樓老主顧,自然關(guān)系要好些?!绷鵀囄⑽⒁活D,揚手指了指樓梯,“不如,大統(tǒng)領(lǐng)給我講講是怎么回事?”
“這件事……哎,駱某也就是作為一位旁觀者,說點兒閑話?!?p> 駱遙廷和易子羨相差的歲數(shù)不大,兩家住的也不遠。
駱家是開國功臣,至今家里代代都出驍勇善戰(zhàn)的將士。易家?guī)状x書,易子羨爺爺官拜太子太傅,他爹也坐到了禮臺臺侍的位置。
兩個人自然常常在一起玩耍,約莫五六歲的時候,一紙詔書把當(dāng)時剛剛坐上臺閣位置的洪家大老爺府遷到了兩家對門的位置。
后來駱遙廷和易子羨再一起玩兒的時候,總有個小姑娘會來找他們說話。
“洪姑娘一開始還挺膽小,我們兩家的姊妹拉著她說話玩耍多了,倒也就熟悉了。再后來,我隨父兄征戰(zhàn)西北,回來的時候,洪姑娘長開了,性子也活潑了不少。”駱遙廷頗有些懷念地笑了兩聲,“子羨和我依舊稱兄道弟,只是洪姑娘和他的關(guān)系倒是讓我有些意外?!?p> 駱遙廷雖然不近女色,身邊也少有女伴,但是不代表他看不懂人和人之間的那點兒心思。
“我估摸著洪姑娘是有些心儀子羨的,但是子羨心不在此?,F(xiàn)在想來洪姑娘會找來你這里大約也不是偶然——子羨喜歡什么常去哪里,洪姑娘沒有不曉得的?!?p> 柳瀲有些無辜地眨眨眼。
“洪姑娘性格如此,我倒是覺得比別的女兒家要更可愛些?!瘪樳b廷倒是被柳瀲的樣子逗笑了,“柳掌柜也是個懂事的,想來應(yīng)當(dāng)能明白。只是……”
只是,他們不曉得上一輩那些恩恩怨怨。
“這些事情子羨知道的該比我清楚。洪姑娘遷怒來說媒的那位實話說也有些冤枉。洪臺閣自己覺得欠了別人債,他還不了,只能讓小輩還。”大統(tǒng)領(lǐng)眼里閃出一絲茫然,“這些話是洪夫人那日拉著我偷偷說的。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債,只是我既然受人所托,那自然先確定洪姑娘在哪兒是頭一位的事情。”
“既然你才是找人的,那易公子這樣陪你找,是想憑一己之力干涉這樁婚事么?”
柳瀲特地加重了一己之力這幾個字,果然駱遙廷臉色就有些陰沉得不好看了。
易子羨面前的高大建筑,掛著“趙府”的朱紅牌匾。
他有些危險地瞇了瞇眼睛。門口的守衛(wèi)知道他是誰,已經(jīng)進去通報了。
“子羨兄?哎呀,稀客稀客?!?p> 趙延年是個什么樣的人,在宗城公子哥圈子里混了這么久的易子羨自然略有耳聞。
趙氏發(fā)家不過是這十年多的事情,暴發(fā)戶在他們這種世家圈子里就是野雞一般的存在。
所謂趙家但凡有點兒真本事又不懶的都出去賺錢養(yǎng)家了,他現(xiàn)在殺過來還能出來見到趙家有人出來——傳言不虛。
“延年老弟啊,不請我進去坐坐?”
趙延年噎了聲,方才他不過客氣一番,這易子羨居然順竿子爬占他便宜。外界說他性格傲慢無禮,現(xiàn)在看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請進,敝舍簡陋,望老兄海涵?!?p> “哪里話。”易子羨輕蔑回之一笑,“趙家若真是簡陋敝舍,那你們是哪里來的勇氣想求娶我青梅竹馬的妹子?”
一頓搶白把趙延年弄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只是面前這人他還惹不起,何況……洪瑾醇要是娶不到手,他爺爺他爹怕不是要把他搞死。
“啊哈哈哈,子羨兄說笑,真是折煞兄弟我了。只是本也沒想到洪家會答應(yīng),想來洪老先生眼光獨到,預(yù)見我趙家之后的飛黃騰達?!壁w延年攥著拳頭大笑幾聲,做了個請的手勢,“子羨兄里面請!”
柳瀲親自送走駱遙廷,眼色一閃。樓上那位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是洪姑娘,那么易子羨還放在她這里,自然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
“張生?!?p> “誒,掌柜的?!睆埖抡谕忸^準(zhǔn)備下一段本子,聞聲忙放下琵琶跑過來。
“說書盧教過你流聞么?”
“師父都會些,我也盡力都學(xué)了。”張德一怔,卻是馬上反應(yīng)過來,“掌柜的想查查這件事兒?”
“宗城里頭能說些市井話的不多,你能說點兒,自然也是吸引眼球的?!绷鵀囂糁浇?,“找你師叔,不出去多走走,哪能有消息?”
“那我出去跑幾圈,這兩天店里……”
張德是真的不放心。他本以為喻香樓如此大的地方應(yīng)當(dāng)有足夠的人手——哪想是四個還沒他大的姑娘支持,連個男人都沒有。
“放心去吧?!绷鵀囃屏送扑帮堻c兒記得回來就是。人手不夠我掛旗子喊你?!?p> 易子羨乍一進趙府,臉色倒是緩和了些許。
起碼趙家府邸里的裝飾擺設(shè)還是帶了一絲絲貴氣和底蘊的。
“子羨兄,家母早上做的鹽漬花羹正好還有一些,一起用么?”
“有勞。”
端著碗好說話,這是趙延年的做人方針。
“子羨兄今日來,只怕不是單單來做客的吧。”
“洪瑾醇是我青梅竹馬的妹子。雖然性格潑辣了點兒,但是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你也瞧見了,她可是說走就走?!币鬃恿w拿調(diào)羹敲了敲碗邊,“若是你為什么目的想利用她,我不管洪家?guī)讉€意思,我易子羨——你搞清楚?!?p> 能把話說成這樣,大略也就是易子羨有這個膽子。
趙延年摸著自己的眼角突然思索起來。
他自然知道易子羨是怎么看他的,他的名聲有多糟糕,不過因為“暴發(fā)戶”幾個字。
可是說白了,他爹現(xiàn)在能發(fā)家,那也是這些世家齷齪之后對他趙氏的補償,他雖未曾參與過那些難堪,但是他讀得懂他家族的隱忍。
這些補償,固然對趙家是個天大的機會,可他趙延年呢?娶了個不知道怎么攀上的妻子,頂著個不知道怎么來的帽子在外人的指指點點里小心度日?
有人問過他想要的生活,他想要的事業(yè)成就么?
退一萬步講,若洪家不是為了補償,他易子羨也不想想,趙家有潑天的膽子,敢在宗城就這么把媒人往洪府門口送?瘋了么!
“易兄?!壁w延年突然很感謝他家里人都不在,他能有機會為自己搏一搏,“既然兩邊達成一致,不如做個交易怎么樣?”
易子羨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這么一句話。
“你想怎樣。”
“我要去今年易府的夏觴宴,并且,我要和易臺侍敬酒的機會。”
“就這些?”
“就這些。”趙延年正色點頭,“那么洪家那邊,就有勞易兄?!?p> 易子羨唇角勾了勾,自顧自站起來往門外去。
“易兄?”
易子羨沒正式出口說是與不是,這態(tài)度讓趙延年有些緊張。
“記住你自己的話?!?p> 大門敞開,哪里還有易子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