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仿佛被寵上了天一般。
“張生!早點給你另放在后院兒里了,你慢慢吃,不用急著往前頭來?!?p> “張公子,給你泡了稍濃些的茶湯,醒神的?!?p> “你要吃什么點心?我這就給你做。誒?想吃蕓豆糕?好嘞,正要做呢?!?p> “廚房有剛蒸好的蕓豆糕?掌柜姐姐我也來兩籠!張兄你別動啊,你那份兒我?guī)湍隳萌??!?p> “哎呀吃那什么大姑娘玩意兒呢!紫蘇上幾盤香酥鴨,吃多少都行,我匯賬?!?p> “小姐我回來了!趙公子也給順來了。哎呀張德兄,你看看這筆墨紙硯都給買了最好的,你慢慢寫?!?p> 許秋熙和趙延年一到,柳瀲懸著的心也稍稍定下來了。
“趙家老爺子真是一點都不含糊,當(dāng)場就拍板。大夫也是趙家找來派出去的,這下晌午估計就能回來?!?p> “這么順利?趙公子用些茶點么?蕓豆糕正出籠呢?!?p> “紫蘇姑娘莫著急,還沒說到重點呢。昨日洪家派了人來之后,我祖父和我說了,洪家的恩情咱們記著,但是欠的債咱們也記著。雖然話含糊了點兒,但是我聽著祖父的意思似乎也沒把洪家放在眼里……今日許兄說明來意他也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你們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p> “嘖,哎哎張生,你打算怎么寫這個故事啊?!?p> “我?guī)煾刚f,這編故事是門大學(xué)問。”張德晃了晃手里的細(xì)毫,“所謂假亦真時真似假。真真假假,反倒讓人愿意相信?!?p> 柳瀲噗嗤笑出聲來,這話像極了說書盧平日里唬人的口氣。
說書盧是個妙人。柳瀲頭一回見到說書盧就覺得這人身上似乎有種讓人不忍傷害的氣氛。
再接觸接觸,這人又是有趣的很。說書盧見多了世態(tài)炎涼大好河山,看不見的眼睛長在臉上,看得見的眼睛長在心里。
這么個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還是天盲的說話人,分明應(yīng)該是及其正經(jīng)的,可說書盧卻常常說著說著就胡言亂語起來,有時候把人繞暈了前腳還哈哈大笑后腳想明白了直恨得牙癢癢。
只是幾年前還能見說書盧常常跑動走場,而今歲數(shù)真的大了基本就窩在自己院子里不出來了。
漸漸忙到了晌午,有個滿是書生氣的灰衣男子跨著藥箱進了喻香樓。
“可是葉先生么?”
“叨擾了,在下葉匡。敢問趙公子可在?”
“您隨我來?!?p> “喲!葉大夫。怎么出門穿著白衣這下就換了一身了?”
“您快別笑話在下了,這一趟出去不容易?!?p> “出了什么事?先生外袍臟了,紫蘇!去外頭買一套來?!?p> “柳掌柜有心。哎,幸好護院走的不遠(yuǎn)。葉某驗死者時候怕驚著旁人就讓兩位護院往外開走點,卻哪里知道會突然有匪徒來行兇,著實嚇了一跳?!?p> “葉大夫摔出去了?可有碰著?哪里有不舒服么?”
“哪里會有摔出去這么難看,不過是兩邊交手的時候揚起的塵土弄臟了衣服。白衣不耐穿吶?!?p> 趙延年額頭青筋蹦了蹦,今日陪葉匡去的可不是普通護院,那可都是他祖父借了高手去保護的。這樣都斗得如此兇殘,可見來者那是鐵了心要他們有去無回。
“洪家的?”易子羨湊到趙延年耳邊低聲問。
“怕是八九不離十。”
“葉先生,您可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葉某雖然見識不多,但是能兼具慢性和這般效果的讀物只有一種?!比~匡正色,“此物不常為尋常百姓所有,并且也很難找到賣家。柳掌柜,想來此物你應(yīng)當(dāng)熟悉,名喚共垂青。”
柳瀲倏忽瞇上眼,整個人透出一股子寒氣。
“若不是因為這是十年前的禍?zhǔn)拢慌陆袢樟乒窬退惆炎诔欠^來也要查出來用此物的人罷?!?p> “這是怎么回事?葉大夫,您和柳掌柜先前認(rèn)識?”
“哪里,葉某區(qū)區(qū)小人物,又常年盤桓宗城,如何能認(rèn)識當(dāng)時在徽州的柳掌柜?!比~匡聞言微微一笑,卻是又皺上眉頭,“只是這共垂青——行醫(yī)者均知道其害。哎,要不是當(dāng)年柳家人幾乎豁出性命的努力,現(xiàn)在這玩意兒或許能讓整個王朝都傾覆?!?p> “這般嚴(yán)重的玩意兒?”趙延年幾乎瞪圓了一雙大眼。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而今既然知道了這躺在棺材里的人究竟是中的什么毒,張生,好好寫罷。遠(yuǎn)兒招待客人,諸位要什么盡管往廚房說,紫蘇這丫頭怎么還沒回來,莫不是又偷懶了......”
柳瀲一邊說著一邊就往外走去,也不顧一雅間的面面相覷。
“掌柜姐姐這是生了好大的氣?!?p> 半晌才聽得屈豐握著個醬肘子咽了口口水小心開口。
“人人心里都有不愿意掀起的過去。屈少爺,還要再來個肘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