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寶物,這韓嘯竟是讓陛下做窗子?”
幾位老臣圍著一塊三尺見方的平板玻璃,有的摩挲,有的湊近了端詳,個個口中嘖嘖稱奇。
此時工部是竇威主管,他忽然向著上首笑瞇瞇的李淵拱手道:“陛下,這所謂的玻璃價值不菲,那西山既然能燒出如此寶物,臣請陛下將西山窯廠劃歸我工部,將這秘方妥善保管起來?!?p> “這般重要的東西放工部?”
旁邊的楊恭仁哼一聲道:“那還不如讓我長安城負(fù)責(zé)管轄,好歹那西山也是我長安城下的轄區(qū)。”
“你們說這些都是無用的,也別打那西山的主意?!?p> 上首湊近御案,一邊細(xì)細(xì)打量幾個奇形怪狀器皿的裴寂,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為何?”
端坐的李淵并不說話,只是也看向了裴寂。
“老了就是老了,要服輸。”
裴寂有些落寞的說道。
其實這干老臣,普遍年齡也就五十歲左右。當(dāng)然,唐代的五十歲也的確算不得小了。在那人均年齡不足五十的時代,這個年齡都是高壽了。
“哼,我大唐還未一統(tǒng)天下,你這宰相怎么?想撂挑子?”
李淵指著裴寂,半開玩笑道。
“只要陛下用我,便是老的爬不起來,我也會為陛下效力的。”
果然,拍馬屁是每位宰相的看家本領(lǐng)。
李淵擺擺手道:“朕知道你的意思,現(xiàn)在這幫小子的確做的不錯,但是還是嫩了點?!?p> “至于這韓嘯,只要他是一心為我大唐的,年輕人嘛,折騰一下也好?!?p> 還是韓嘯!
所有人心中了然,這些跟韓嘯有關(guān)系的,陛下都會包容。
而這些時日,韓嘯的所做作為,早被傳的上了天。那高句麗的使臣天天在金殿告御狀,可是皇帝前面答應(yīng)嚴(yán)懲,后面便放著不管。坊間的有些傳聞,慢慢的將韓嘯的身份往道祖親傳弟子身上引了。
不過陛下都能忍,別人何必操心?
“玄真啊,你看看這份條陳所述,可不可施行?”
李淵將手上的一份條疏遞了過去。
裴寂湊到陽光下,只見清一色的清秀小字。
“咦?”
明顯,這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細(xì)看其中所書,剛看時,只覺得匪夷所思,但慢慢品味,其中卻又大有道理。
看一遍,再看一遍。
“如何?”
李淵忍不住問道。
“這——”
做老了宰輔的,此時裴寂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其他老臣都是好奇,什么樣的條陳會將裴寂難???
“你們也看看。”
其他幾人連忙湊過來,先入眼的,當(dāng)然是那字跡,但慢慢看下去時,卻是個個皺眉。
不懂!
這條陳上說的明白,將一些可以讓百姓負(fù)責(zé)的產(chǎn)業(yè)或工作,給百姓承包。
可是這承包是怎么個承包法?
還有,其中指出,可以讓商戶轉(zhuǎn)運糧食、百貨等等,這些東西能交給商人嗎?
還有那集結(jié)一部分力量,先讓一些百姓富足的法子,也是新穎。
而最讓人稱奇的,是那糧食換糧票,限定糧價的辦法,這可是直指“均田”啊。
零零總總的,看上去有些頭緒,但卻又不太明白。怪不得,連裴寂都不敢說話。
李淵看看都不說話,苦笑道:“看到了吧,我們這些手握國運的君臣,竟被這些小家伙難住了。”
“不知,這是誰呈上來的?”
李淵搖搖頭道:“別管這些。”
想了想,他又道:“今晚隨我去一趟左威衛(wèi)大營吧?!?p> ————————
趙公子今日一天很是興奮。
當(dāng)然,除了他,其他幾位江南來的士子也是個個喜氣洋洋。
他們這些大家族子弟,平日過慣了吟詩作賦、花天酒地的生活?,F(xiàn)在乍一下子俯下身來踏實的去教書、讀報,雖然很累,但卻感覺充實無比。
“果然是‘知行合一’,這韓校尉果然人杰?!?p> 手上拿著鄉(xiāng)老簽字的任務(wù)紙,大家都是感慨萬千。
讀書人不僅是要附庸風(fēng)雅,得到別人的認(rèn)同方式原來有這么多種?,F(xiàn)在走在長安城,隨處可見百姓的招呼。
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親切,不是那敬而遠之的熱情可比的。
“時間還有,要不,我們也去換了請柬,去那大營看看?”
有人提議。
“就是不知,我們江南書生,讓不讓我們進去?!?p> “試試吧,不讓進也在情理之中。”
趙恒之搖頭道。的確,此時的江南還是杜伏威的地盤,他們這些士子雖心慕大唐,但誰也不敢為他們擔(dān)保啊。
幾人抱著試試的態(tài)度,往皇城外換了請柬,然后往大營去了。
今日的大營與往日似乎有些不同,戒備有些嚴(yán)格,遠遠的就有巡邏的崗哨。
不過這些江南書生哪知道這些,硬著頭皮去營外候著。
營將也是很意外,看著他們的請柬,一時拿不定主意。
等到其他人都進去了,忽然一隊車馬過來。
“他們是怎么回事?”
一位頗為貴氣的老者從馬車上撩起窗簾,開口問道。
營將沒認(rèn)出這老者是誰,但知道今日有貴人來大營,便將這幾位是江南士子的身份說了。
那老者沉吟一番,然后道:“讓他們進去吧?!?p> 那營將還想說話,馬車前的軍衛(wèi)上前,拿出一塊令牌,在營將面前一晃。
那是一塊千牛備身的銅令。
眾所周知,大唐的千牛衛(wèi)只有兩百人,那是皇帝的直屬衛(wèi)隊。
營將瞪圓了眼睛,躬身一禮,然后讓開路。
趙恒之等人知道幸得這馬車上的老者相助,才能進去,趕緊躬身行禮。
等車馬過去,那營將又上前,對著這些江南士子道:“貴人讓你們進去,但是要記住,不得驚擾貴人?!?p> 幾人入得營中,跟著引路的軍士一路前行,只覺得這軍隊真是紀(jì)律嚴(yán)明,而且其中布置有條不紊的,毫無錯亂之感。
等到了大帳,又是心中振奮起來。
此時的大帳已是差不多坐滿了人,幾人找了靠后的書生位置坐下,別處有不少是軍將,特別意外的,是竟有不少短衣打扮的平民百姓。還有一些是穿著錦衣的,看裝扮似乎是商人。
過一會,帳中忽然“嗡”的一聲,然后寂靜無聲。
只見中間的那高臺上,一隊人,既有年輕的,也有年歲不小的,都在臺上坐下來。
很奇怪,沒有人介紹。他們這些新來的,根本不知道臺上坐著的是誰。
而那些以前便常來的書生也是很詫異,為何今日安排如此不同。
但是大帳中那些有官身的,或者是勛貴子弟,個個激動的渾身戰(zhàn)栗不已。
“陛下!”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這些書生的聚會,竟會讓陛下到場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