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天一亮,楚館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的都起來了。
晚上被吳萍那么一鬧,其實大家都睡不大安穩(wěn),想到嚴驂說今天就可以把莊梅喚醒,個個都有點激動。
一個原因,大家都挺喜歡莊梅的。雖然她平日不大言語,話雖少但人并不冷漠,時常買些好吃的犒勞大家。
第二個原因,莊梅這么一個俊俏的女孩子,總是讓人憐惜的。
第三個原因嘛,這種稀罕事誰也沒見過,也不敢想,如果能親眼見到,一個人死而復生,那得多震撼。
嚴驂也起來了,捧著個盒子,那就是裝著金針的盒子,寸步不離身的。另一只手托著個碗,里面裝了黑乎乎的藥,臭得要死。
吳萍鼻子一皺,喊了起來:“這什么藥???怎么比平時臭了那么多?”
嚴驂不回答,也不理她。
眾人注意到,他臉上的巴掌印一夜未消,還能看出微微有點腫。想不到吳萍這小丫頭,看似弱不禁風的樣子,下手還真狠。
“你不理我,那要不要我進去?”
這話嚴驂沒法不回答了,似哭似笑地嘟囔了一句:“廢話!”
莊清站在自己的房門口,望著他,面沉似水,內(nèi)心充滿希望,表情卻很淡定。
嚴驂和吳萍在眾人的注視下,進入了莊梅的屋子。大家都是男人,不好意思進去,因此也不知他在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嚴驂把這金針看得如此寶貝,到底是怎么用的,實在太令人好奇了。
平時問吳萍,因為涉及莊梅的隱私,她也不大肯細說。頂多就是把從嚴驂那里學來的穴位顯擺一下。她也真是個奇才,就這么幾天,居然能記得住幾十個穴位。
軍士們都不認識幾個字,那聽得懂這個!
整個楚館里,除了吳萍是親眼見嚴驂怎么行針,怎么導氣,連莊清都是云里霧里的。
吳萍這個半吊子的初學者,那能說得清楚這些。
此時,他們倆進了屋,把門關(guān)上了,大家就在院子中,無聊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蘇棄也過來了。他剛值完夜,天一亮,交接完畢,就跑過來。見楚館的人都在院子里呆著,臉上泛著喜色,覺得很驚訝。
“各位,有什么事嗎?”
景小滿朝莊梅那房子努努嘴。
“莊姑娘?怎么啦?”
“嚴先生跟吳姑娘已經(jīng)進去了?!?p> “進去又如何?”蘇棄莫名其妙,他這幾天不是每天都進去嗎?
李勢把昨晚上,嚴驂的師父來過,教了他特別的手段的事,說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嚴先生說,今天莊姑娘就會醒過來?”
大家都點點頭。
蘇棄難以置信,望著莊清。
莊清笑了笑:“暫且看看吧?!?p> 吳興從吳萍那里知道這個事情,也過來了。一見蘇棄,就拉著他,小聲地問:“這個嚴先生,你在宮里見得多,就這事,靠譜嗎?”
“我跟他不熟啊,只知道他進出王宮不用通報,會耍點戲法,別的也不清楚啊。”
吳興又問莊清:“你相信他嗎?”
莊清說:“奇怪啊,嚴先生在這幾天,你也沒問這個,今天怎么忽然問這個問題了?”
蘇棄說:“對啊,現(xiàn)在說這個沒意義吧?”
吳興撓了撓頭,呵呵一笑:“也是,前幾天倒是沒想到這個問題,今天聽說莊姑娘可以蘇醒,反而疑惑起來?!?p> “這也是人之常情吧。平常隨他怎么弄,就好似看戲,一旦有可能是真的,反而讓人惴惴不安了?!鼻f清說。
蘇棄今天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莊清問:“是在想那些尸首的事情嗎?”
蘇棄點點頭。這事,吳興也知道,忙問:“那最近宮里有沒有什么異常的事情,或者傳聞?”
“沒有?!碧K棄一愣,“為什么宮里會有異常?跟這有什么關(guān)系?”
“公子,你說的這個事,我憑感覺,跟宮里有關(guān)?!?p> 蘇棄皺著眉頭:“我也知這不是普通人會去做的。但是,現(xiàn)在毫無頭緒,不知該怎么辦?!?p> 莊清低聲說:“這個事情,我很懷疑是太子素,要不要暗中去刺探一下?”
“你想去刺探?怎么刺探?”
“要不要我晚上摸到太子家里,你知道,我很擅長這個。”
蘇棄苦笑道:“你以為太子跟二世子一樣,在外面有私宅?太子就住在王宮里面,他在外面沒私宅的?!?p> 這消息令莊清很意外:“為什么?各國公子成年后,都會搬出宮外住的,哪怕是太子,東宮也不設在宮里的啊。”
“我聽說,當年太子長到十二歲的時候,國君是想過在宮外給他找塊地,建個宅子給他,據(jù)說是單大夫不同意,太子也不愿意離開父親,說離得遠了,侍奉尊親不方便,所以就一直住在宮里了?!?p> 哦,是這樣啊。莊清恍然大悟,這太子素很聰明,知道自己親娘不在,離父親遠了,會更容易失去恩寵。
蘇棄皺眉說:“我昨天想了一天,總覺得哪里不對,這事就一定是太子干的嗎?”
“我不知是誰干的。我是喜歡這樣想問題。這秦客殺死那么多人,這絕對是二世子的污點。這個污點,周公有意想替他掩蓋。那么把這尸首偷走,肯定不是為了掩蓋污點。所以問題來了……”
吳興很快地接上:“這個污點對誰最有利呢?”
蘇棄說:“我進宮當差也一年多了,見過太子很多次,此人養(yǎng)在深宮,確實比較懦弱,但為人忠孝,從來沒聽別人說過他的不是?!?p> 吳興說:“這倒也是,外面都在傳言二世子的賢明,但也沒聽說過太子有什么過錯?!?p> “我不喜歡關(guān)心這些表面的事情,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再親的人,也逃不過一個利字。你覺得他們兄弟倆不會爭位?”
“人心隔肚皮,他們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但看太子這人,不像那么狠的人?!?p> “那天,我們跟秦客打的時候,太子當著周公的面,就指責他豢養(yǎng)邪魅,這還不狠?我倒是覺得他不但狠,而且能忍,打板打到節(jié)骨眼上,出手還很準呢?!?p> 蘇棄嘆了口氣:“我真不希望是這樣。”
莊清忽然問:“我到洛陽也好些天了,只知道太子和二世子會參與朝會,周公還有其他兒子嗎?”
“周公有四子,先夫人只有太子素,今夫人只有姬絳,還有兩個庶子,年紀也還小,不在宮里,也很少進宮,我都沒怎么見過。”
“為何對庶子這么刻薄呢?”
蘇棄笑笑:“聽說這是夫人的意思,庶子不參政,多給錢帛,免得朝局不穩(wěn)。”
莊清嘆道:‘這位夫人,為了給兒子鋪路,真是煞費苦心,庶子不參政,朝里就只有太子和二世子就并立,別人肯定時時拿他倆做比較。就算他們兄弟倆年紀小的時候,沒有爭位之心,到了此時,也是箭在弦上了?!?p> 三個人,在院里站著,一邊不時地瞄著莊梅的屋子,一邊閑聊。也不知嚴驂在里面鼓搗了多久,腿都站累了,還沒見出來。
莊清輕輕移步到屋門口,咳嗽一聲,輕聲地問:“萍兒,你們這都大半晌了,還沒完事嗎?”
里面輕輕地傳來一陣嘆氣,吳萍的聲音傳出來:“早就完事了?!?p> “哦,那為什么還不開門呢?沒穿好衣服嗎?”
“早就穿好了?!?p> 眾人都聽得莫名其妙,那還耽擱什么,還有什么事情呢?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推門進去。
愣了一會,里面?zhèn)鱽砥鹕碜邉拥穆曇?,門打開了,吳萍一臉凝重地走出來,也不理大家,閃在一邊,心事重重的樣子。
眾人往里一看,嚴驂跪坐在床上,面對著莊梅,托著腮幫在發(fā)呆。金針撒了一地,就好像小孩生氣亂扔。
床上的莊梅穿得整整齊齊,平躺著,面色紅潤,這氣色,比活人還好。但是,眼睛閉著,依然是熟睡的樣子。
莊清猶疑了一下,走了進去。
“嚴先生,怎么了?”
嚴驂直愣愣地看著他,好像想說話,但說不出來。
吳興拉著吳萍,把她搖了搖,擔心地問:“到底怎么了?見了鬼了?”
吳萍怔怔地看著吳興,喃喃地說:“真的是見了鬼了?!?p> “到底怎么了?”
“姐姐現(xiàn)在有脈象了,但卻不會呼吸,連嚴先生都不知到底算死的還是活的?!?p> 后面的人聽到這樣的事情,都驚的停住了腳步,不敢往里走了。
蘇棄進去,看到莊清捏著莊梅的一只手,一邊往鼻子上探。
他也拿起一只手,把手指緊緊地扣在脈上,果然能感覺到“咚咚咚”有節(jié)律的脈象!然而,那手一探鼻子,毫無鼻息!
也就是說,莊梅現(xiàn)在,有脈搏而無氣息!
蘇棄看看莊清,莊清也傻了似的,看著嚴驂。
嚴驂看到他倆,眼睛忽然一紅,瞬時就落下眼淚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棵盍藥滋?,救回來一個都不知算活人還是算死人的人,我還有哪里沒做對?。俊?p> “你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嗎?”莊清問。
嚴驂搖了搖頭:‘我不知該怎么做了。’
屋子里的,屋子外的,所有人聽到嚴驂這么說,心里都涌起了一股憂傷,難道,莊梅這是命中注定如此嗎?
米丹利耶娜360箴言第三百一十四:朋友是什么?就是除了你的遺產(chǎn),其他都會與之分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