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的人們一如既往地各自忙碌著。因為臨時撤稿換上部里老賈的講話,李根這一天沒有在編輯部露面,這兩天要多跑印廠兩個來回,為了爭取時間,門口傳達室成了文件交換處,李根到了報社傳達室腳不沾地地又得奔波上路。編輯部沒了李根顯得少了些生氣和歡樂。
被“槍斃”的稿子改過了,直接送到了老孫手里。得到的回答仍是模棱兩可。時光不知所措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感到胃部一陣一陣地痙攣般地作痛。蔡少云早就不知去向,老梁這兩天一直好像有意躲避似的,只要時光在,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出去。
電話響了,時光懶懶的不愿意去接,中午吃飯的時候趙兵兵已經(jīng)趁沒人的時候告訴了他,今天下班去他的住處——又到了該見面的日子。電話鈴還在響,時光估計不會是自己的電話,別人的電話他這會兒一律不想接。話鈴頑強地響個不停,時光煩躁地拿起了聽筒。
“說話?找誰?……啊,我就是?!?p> “我,李根,沒想到吧?”電話那頭傳來李根十分興奮的聲音。
“嘿,你怎么,怎么想起給我……你在哪兒呢?”時光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一下不知說什么好。
“在印廠呢。下班到我這兒來一下行嗎?我買好了酒還準備了菜,腿都快跑細了,明天還得累一天,想喝點酒。見面再跟你詳細說。我想讓你看看我畫的畫,人物素描,都是報社的人,你一定得來。……我告訴你我們家怎么走……”
就像凍僵了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塊有熱氣的石頭,雖然不能徹底緩解寒冷畢竟有了一絲慰籍。經(jīng)李根一提時光的酒興也上來了。報社里唯一崇拜自己的人作東!他要一醉方休。他那顆傷痕累累的心這會兒需要一種撫慰,需要一種麻醉,這些光靠趙兵兵已經(jīng)不能做到了。
他抓起電話撥通了經(jīng)理部資料室。
“改天吧,我今兒有事?!彼罱恢笔沁@種口吻和趙兵兵說話。
“中午跟個悶葫蘆似的不出聲,我還有事呢?”電話里趙兵兵有點發(fā)火了,“都什么時候啦,還不趕緊想想自己的事?你親爹以前有沒有什么過硬的關系趕緊找找??熳屓思医o掃地出門啦?什么事比這兒還重要???”
“沒什么事,到一個朋友家喝酒?!辈惶釄笊绲氖虑檫€好,時光也來了氣,示威似地說。
“都這會兒了還有心思喝酒?誰呀?我早就看出你來了,一說去你那兒就這事那事的,一百個不愿意,不是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啦?到手了就不著急了是不是?今天可是為你自己的事情啊?我可跟你說清楚。又是哪個狐朋狗友啊?男的還是女的呀?”
“你煩不煩呀?!”時光幾乎要喊起來了,“我讓人家掃地出門,我任啦,你管得著嗎?咱們還沒怎么著吶,每次像審問似的,我又不是勞改犯,老監(jiān)視我干嘛呀?你管男的女的吶?……”他不等那邊再說話就把電話掛斷了。
時光已經(jīng)想好了,找個時間和趙兵兵正式談一次,他快三十了還人不人鬼不鬼的,沒有心思談這種不倫不類的戀愛,也受不了趙兵兵這樣一種愛的方式。這樣下去只有互相傷害、互相妨礙,與其早晚要分手不如現(xiàn)在就分手。他覺得自己正面臨新的決擇,不能再兒女情長的耽誤時間了,但今天不是談這件事的時候。他拿起記著李根家地址的紙片大步向外邊走去。
趙兵兵再打過電話來的時候,接電話的是老梁,時光已經(jīng)走了。放下電話她覺得鼻子一陣發(fā)酸,眼淚忍不住地涌了出來,要不是李主任這會兒走了進來,她非大哭一場不可。
“兵兵,還不走吶?”李主任拿著自己的包,只等著班車開了,這段時間沒事可做,又想來這兒找點兒樂子。
“于總一會兒要過來查點資料,讓我等會兒?!壁w兵兵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水,他知道李主任最怕聽什么,信口編了一句。
果然,這句話在李主任身上產(chǎn)生了效應,他啊了兩聲回頭向編輯部方向看看,正想邁進房間門的腳又縮了回去,悻悻地離開了。
電話響了,趙兵兵以為會是時光改變了主意,在外邊又打電話進來呢,忙抓起電話。
電話是于詩風打來的。
“兵兵,還沒走哇?”于詩風在辦公室坐了一天很想有個什么機會松弛一下,另外今天剛和時光談過話,他很想最后印證一下這兩個年輕人到底有沒有什么關系,“我一會兒到你那兒找點資料,你要沒什么事情晚上一起吃飯,怎么樣?”
“哎呀——您不早說……”趙兵兵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顯出異樣,“我剛和家里說好,回家吃飯的……”
“再打電話說一下嗎?”于詩風十分誠懇地說,“我今天正好有空兒,而且剛在別的出版社發(fā)了一篇東西得了一筆稿費,想請請客?!?p> “那,那可不能太晚嘍……”趙兵兵想時光可能一時回不來,正好在于詩風那兒探聽一些消息,另外她感覺到時光的不走運關鍵在于詩風,并且和自己有著一種說不清的聯(lián)系,一會兒和于詩風見面的時候可以見機行事,弄弄清楚。
“行,吃完飯就放你走,寶貝女兒嘛,要不家里管我要人我可擔當不起?!瓦@么說定了,一會兒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