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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若驚秋

第二部分:第二節(jié)

螢火若驚秋 君逐我 2605 2019-04-05 21:17:33

  看著胡不歸進站的背影,鐘晨暮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這么灑脫,包放在肩上就是仗劍天涯的行程,包放在地上就是心安即家的歸宿。有些人總是說,胡不歸能這么瀟灑是因為有個好爹,家里有錢讓他才可以這樣任性。但鐘晨暮知道,主要是因為他有顆不被拘束的心,并且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在哪里。

  “我有時候會想,我們來到這個世上到底為了什么?”胡不歸抽煙的樣子有些笨拙,但至少比鐘晨暮來的自然,兩個幾乎不抽煙的人正被香煙抽打著,煙霧裊裊將他們的表情交織在一起。

  兩人靠在街角的欄桿上,眼睛不時看向過路的美女,如果在配上口哨,那樣子有點像街頭的小混混。這已經(jīng)不時他們第一次“扮流氓”,上一次在這里還是秋風(fēng)剛起的時候,鐘晨暮想了起來。胡不歸每次從S城出發(fā),鐘晨暮都會過來送他,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會,然后招呼不打手不揮,一個進站一個返回。

  “可能就是因為不知道為什么,所以才要來到這個世上!”鐘晨暮將煙頭掐滅扔進了垃圾桶,他并不習(xí)慣思考這些問題,他情愿用這個時間去看書去寫小說,思考意味著要去尋找答案。

  “可是我知道啊!”胡不歸眉毛微揚,笑著看著鐘晨暮,“我來到這世上,就是為了看一程風(fēng)景,尋一個歸人!”

  “那你還‘會想’什么?”鐘晨暮苦笑,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室友們都喜歡用這樣的方式跟他聊天,你以為那是在問問題,其實早就有答案了。

  “不去想,怎么會知道?!焙粴w說完這話,丟掉煙頭向車站走去。

  我又被你說教了,這是第幾次了?下次一定不讓你得逞,鐘晨暮對自己說。鐘晨暮總是覺得,很多事不放在心上就什么事情都沒有,胡不歸卻對他說,很多事只有想明白了才不算事,想明白了才能舉重若輕,也就不會讓瑣碎之事困住勇敢的心。

  鐘晨暮想,每個人都有一顆勇敢的心,只是有些人的心是自己的,有些人的心是別人給的。但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給的,都會在某一刻變得不再勇敢,因為心是會變得,最可怕的是不易察覺的變。而這,是去想也想不到的。

  等他走進蒹葭浦地鐵站換乘的時候,已經(jīng)不再想這些了,包站的海報正在逐一被拆下。鐘晨暮站在被拆了一半的“女漫游者”畫像前,模糊的男女形象此時竟有些清晰,諷刺“男性停滯沉思,女性輕盈行走”的味道也變得有些淡了。許以安曾跟他說,當(dāng)你看向“女漫游者”的畫布時,你首先要給自己一個概念,然后再去用概念深化意象,他覺得這有些本末倒置。

  每一次路過這里,鐘晨暮都會停下來,遠遠地看著墻面上的畫,有時他會想起言靜思。如果言靜思是那個輕盈行走的女子,自己雖然不是那個思想沉滯的男人,但他也絕沒有跟上這輕松舞動的步伐。胡不歸曾經(jīng)說,言靜思是一匹烈馬,期待的是碧空萬里、廣闊草原,而你有的只不過是蒹葭蒼蒼、小橋流水,烈馬會在橋邊小憩,最終還是壓迫奔向天涯。鐘晨暮始終記得,言靜思解釋兩人姓名的話:“知道我姓言你姓鐘的含義嗎?這就告訴你‘言不由鐘’,但要‘言出鐘隨’。”也許每個人說得都對,他們都用眼睛看透了自己,可是要是用心去看會是怎樣呢?鐘晨暮無意識地笑了起來。

  “小鐘學(xué)霸,也想走學(xué)渣的路啊?”清脆的聲音從身邊響起,鐘晨暮從似起似落的回憶中醒來,側(cè)臉看向身邊的那個女子,長發(fā)溫婉卻又透著機敏靈秀。

  “只有學(xué)霸才會這樣質(zhì)疑學(xué)渣呀!”鐘晨暮看著阮紅,那微笑果然還是跟自己印象中的不一樣。我們都擅長按照自己意念為對方畫像,卻很少去認真觀察一個人的本來面目,這個自己認為集才氣靈氣于一身的女子,又有多少成分是自己強加的呢?

  “哇!沒想到十多年之后,我居然也會被人送上神壇,稱王稱霸!”阮紅略帶戲謔地說。

  “一直都是,阮紅學(xué)霸?!辩姵磕赫f。高中的時候,有些同學(xué)因為文化課不理想走上藝術(shù)生的道路,學(xué)繪畫、學(xué)音樂、學(xué)體育,他們是所謂的“學(xué)渣”??墒嗄旰?,鐘晨暮漸漸覺得,他們因為“不理想”走上的道路居然是那么的“理想”,特別是那些堅持到如今的同學(xué)才是人生的學(xué)霸。阮紅是他眼中的學(xué)霸,一個用繪畫描繪自己人生的學(xué)霸。

  “你從這里面看到了什么?我觀察你好一會了?!比罴t看著地鐵站內(nèi)的畫面,從眼前的看向?qū)⒁鹣碌?,又看向鐘晨暮?p>  “暗中窺探異性,讓人覺得別有所圖??!”鐘晨暮說完這話,突然意識到自己和這個老同學(xué)并沒有熟到開這種玩笑的程度,可是對方只是聳了聳肩膀,他也看向墻面:“大家都在說,這是女漫游者的主題海報,是諷刺男性停滯沉思、女性輕盈行走?!?p>  “你跟大家不是一家的?”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我可是繪畫學(xué)渣!”鐘晨暮眼睛盯著輕盈行走的女子,腦海中又開始在想言靜思:“或許這里面除了諷刺,還有一種依賴的內(nèi)涵,能夠輕盈行走是因為有人停滯沉思負重而行!”

  “不怕學(xué)霸正常發(fā)揮,就怕學(xué)渣偶然爆發(fā)!”阮紅為學(xué)渣點贊了,或許更是在調(diào)侃,她接著說道:“我剛開始看到的時候,只是覺得繪畫者在追求協(xié)調(diào)中的無序,混亂之中夾雜排斥又帶著依賴。后來大家都在議論女漫游者,我就試著從這個角度去理解,盡管我對這個領(lǐng)域不是很熟悉,但真的沒有看出男性停滯沉思、女性輕盈行走的諷刺,我看到的是另一種情緒——互補與依賴,沉重與勇敢?!?p>  “互補與依賴,沉重與勇敢?!辩姵磕耗驹G地說了一句,腦海中被言靜思肆意飛揚的笑容擊中了。

  “就像你說的那樣,能夠輕盈行走是因為有人停滯沉思負重而行。其實還可以這樣理解,因為知道有人會為自己停滯沉思靜默守護,所以才敢輕盈行走無所忌憚;之所以會停滯沉思無動于衷,是因為他要為輕盈行走開辟一條通道?!比罴t在看畫,又像是在講故事,她看向鐘晨暮的眼睛更像是在讀故事。

  “他們會怎樣?”鐘晨暮仍舊盯眼前的“畫”,可是畫面中的色彩卻迷離起來,他看不清上面的男人與女人,也模糊了整個城市的風(fēng)景。

  “我可不敢續(xù)寫別人的故事,也不能編排別人的人生??!”阮紅略帶幾分嚴肅,鐘晨暮卻笑了起來,這是他們在S城初次見到時聊得一個話題。高中畢業(yè)十年后,他們在這座城市偶然相遇,兩人才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講話。得知鐘晨暮在寫小說,阮紅說封神的人才喜歡編排他人的生命;鐘晨暮說他也這么覺得,就像繪畫的人總在繪制別人的人生一樣,都是又瘋又神經(jīng)的人才去做的事。

  “但你擅長揪出幕后黑手!”鐘晨暮趕走腦海中泛起的雜念,用阮紅的話來應(yīng)對她,他總覺得自己在她面前顯得有些笨拙。

  “這話好像在說,我心懷叵測、陰險至極?!?p>  “應(yīng)該說,是在形容你心思縝密、智謀深遠?!?p>  “我欣賞你的誠實!”微笑點頭的神情,讓你看不出這是調(diào)侃還是自嘲,阮紅指著畫上的兩個人:“我不確定這畫上的兩人會怎樣,但我肯定,繪制或是構(gòu)思這幅畫的家伙,身邊肯定有或是曾經(jīng)一定有個從容溫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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