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倉義景死后,他八歲的兒子愛王丸被丹羽長秀所殺,而他的母親和妻子也被放逐。
可以說是戰(zhàn)國時期比較慘的有力大名了。
朝倉義景這人,老實說我對他并沒有什么好感,一提到他自然而然就想起細川幽齋對他“空有婦人之仁”的評價,但朝倉宗滴對他的評價卻很高,認為他有“大將之風”(主要指風度),介于他并不是本書的重點描寫人物,討論也就到此為止。
朝倉義景死后,信長信守承諾讓朝倉景鏡留存亥山城,而家老魚住景固鎮(zhèn)守鳥羽城,守衛(wèi)越前的任務由前朝倉家臣前波吉繼負責,而奉行則由明智光秀等人防守。
信長這個布置,充分給與了朝倉家老臣足夠的信任,這使得他在越前的聲譽稍微好了點。
不過此刻的信長并不關心別人的評價,他這樣安排只是為了全身心迎接下一場戰(zhàn)斗,比起下場戰(zhàn)斗,朝倉義景只是一道開胃菜而已。
什么?越前大名只是開胃菜,未免也太狂妄了吧?沒錯,朝倉義景整個八月份都在信長的追擊下茍延殘喘,守城也沒守,完全就是被動逃跑,然后就被背叛者取了吃飯家伙,水平實在不怎么樣。
只要你重新梳理一遍朝倉家滅亡的過程你就會發(fā)現(xiàn),朝倉義景這人是多沒有指揮水平,不會實地調研,信息閉塞,狂妄自大,慘倒是慘,但都是自己作的。
綜上所述,他只是道開胃菜,信長的下一個目標便是淺井家。
淺井家和朝倉家的關系就不詳說了,只需要提兩點:第一點是淺井久政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朝倉家對我們有三代恩義,我們……萬死不辭……赴湯蹈火……馬上到?!钡诙c是淺井朝倉聯(lián)軍組織“軍事演習”的次數(shù)雙手雙腳都數(shù)不過來,他們兩家就是穿一條褲子,尿一個壺。
朝倉義景死后,他們也面臨信長的攻打,這叫唇亡齒寒,也叫釜底抽薪,更叫同生共死。
同生不太可能,共死還有機會。
八月二十八日,離朝倉義景自殺剛過一周時間,信長就把本陣移動至虎御前山,在這里可以眺望到不遠處的小谷城。由上到下,從淺井長政居住的本城到淺井久政居住的山王曲輪,甚至是到赤尾曲輪,都可以一覽無余。
虎御前山就是之前姉川之戰(zhàn)信長到北近江駐扎的大本營,作為觀測站這里是絕佳的位置,而這里的守將正是已經(jīng)擁有長濱五萬石的大名木下秀吉(猴子)和軍師竹中半兵衛(wèi)。
信長在八月二十八日一早,就把他們倆叫到自己的面前,并且告訴了他們朝倉義景死去的消息。
“從大將這次的布置來看,朝倉義景是必敗無疑的?!?p> 說這話的是猴子,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小人物,他本能的開始恭維起信長。
“哈哈哈,猴子你也變成這樣了,你可別和竹千代學呀,一點都不爽快了!你們記住,朝倉義景失敗只是因為他自己蠢!而絕不是我有多聰明!”信長對于猴子的奉承完全不以為意。
“是!”
“讓我來問問你們,你們在這里有多久了?!?p> “已經(jīng)整整四年了。”
“嗯,四年了,想不想結束這一切了?”
聽到這話,木下秀吉和竹中半兵衛(wèi)對視一眼,彼此都笑著拱手道:
“想!”
他們的回答堅定有力,其中飽含了在近江經(jīng)歷的風霜,這四年猴子和竹中半兵衛(wèi)苦心經(jīng)營,在信長的授意下不斷蠶食北近江的土地,連磯野員昌也成為他們的幕僚,其中的艱辛只有他們能體會到,他們從未有一天敢放松對小谷城的監(jiān)視。
“好!我已經(jīng)聽清楚了,也看到了你們的決心,朝倉義景已經(jīng)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但我妹夫淺井長政可不是那樣的人,他可要比朝倉義景難辦的多啦!他可真是個夜叉呢!”
信長的話不無道理,這位年輕的大名,信長總是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如果他沒有背叛信長的話,一定會成為信長的有力幫手。
“主君,早在今年春天,我們便定下了攻打小谷城的計劃?!闭f這話的,正是“今孔明”竹中半兵衛(wèi)。
“哦?沒記錯的話,那時候信玄公還在世吧,你們不是應該擔心近畿我的安危嗎?怎么還有閑心制定攻打小谷城的計劃?!?p> “信玄公豈能長久,甲州距離京都戰(zhàn)線過長,他即便上洛了也不能有力控制京都?!?p> “話可不能這么說,像我一樣把你們安排在近江,不就可以了嗎?”
“主君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認為一個已經(jīng)遁入佛教的人,心智也應該變得沉穩(wěn),不想搞出什么風浪了,因此……”
“哈哈哈!半兵衛(wèi)啊,你不也是隱居之人嗎?你難道不想搞出什么風浪了嗎?哈哈哈!”
信長反駁了竹中半兵衛(wèi)的推論,很是得意,竹中半兵衛(wèi)聽到信長這樣的回答,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這套對于信玄的判斷原來是他講給木下秀吉的,猴子還很是贊賞,但是到了信長這里,卻被問的啞口無言。
真是一個考慮周密的人呀!
竹中半兵衛(wèi)從內心深處對信長感到佩服,雖然他還是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但信長的話也讓他明白,凡事無絕對。
“來吧,說說你們的計劃吧,小谷城城堅壁厚這你們比我更清楚,不過軍師先生既然敢在我面前提,那計策必定是不會讓我失望的。”信長此時用右手托著下巴,擺出了一副認真傾聽的架勢。
“我們計劃先派遣使者前往小谷城本城的淺井長政處,向他陳明利害,爭取將阿市公主帶回。”竹中半兵衛(wèi)開始講起了計劃。
“哦?將阿市帶回,起個什么作用呢?”
“主君一向疼愛阿市公主,將他帶回便是為了主君不會過分傷心,為您的身體著想?!焙镒哟丝踢B忙說道。
“哼,我可沒有叫你們做這樣的事情,不過算了,既然是你們計劃的一環(huán),我也不追問了,那么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們就攻破連接淺井長政本城和淺井久政山王曲輪之間的京極曲輪,切斷父子倆的聯(lián)絡,并且分別派遣使者讓他們投降:對淺井久政,我們就說淺井長政已經(jīng)投降,而對于淺井長政,我們就說淺井久政已經(jīng)投降,由于雙方的通信被切斷,他們也不能立馬分辨信息的真?zhèn)巍6媾R朝倉家的滅亡,妻子的離去,彼此的投降消息,淺井父子一定不能堅持。甚至,阿市公主還能完好無損的回到您身邊那!”木下秀吉接過竹中半兵衛(wèi)的話,一股腦的把所有計劃都講了出來。
“猴子?問你個問題?!毙砰L臉上呈現(xiàn)出宛如看見了地球儀那樣極為感興趣的神情。
“請您說吧!知無不答?!?p> “你這家伙,是不是還喜歡阿市呢?嗯?”
“沒有的事!”木下秀吉的臉色頓時呈現(xiàn)出像猴子為了采摘果實從樹上掉下來一樣的窘迫神情,他不停的搖頭,并且連忙解釋道:
“阿市公主是您的至親之人,我只是想為您分憂呀!還請您不要那樣看我,我有寧寧就夠了。”
“既然那樣,阿市要是回來了我也就不許配給你了,你既不喜歡她,你也配不上她。”
“是……”木下秀吉的回應聲明顯小了不少。
“好了,不要談論女人了,你們的計劃我倒是清楚了,就是攻破京極曲輪讓淺井父子聯(lián)絡中斷,然后各個擊破吧!老實說并不怎么高明吶!”
“這……”
“不過,這也是目前可行性較高的辦法,現(xiàn)在朝倉義景自取滅亡,淺井家的士氣也正是低落之時,這時候再猛攻小谷城也許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嗯嗯,原來如此,半兵衛(wèi)原來你就是在等我攻破朝倉義景啊,還說什么春天想出來的計策,我看這計策就沒超過半個月嘛。”
“主君,我們的確時刻在思考如何攻打小谷城,您攻破了朝倉義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我們自然是從八月份開始就隨時準備攻打小谷城了?!敝裰邪氡l(wèi)連忙解釋道,想要說自己并沒有欺騙信長。
但實際上,他的這個計謀的前提也需要信長獲得對朝倉義景的勝利,不然就算分割了本城和山王曲輪,朝倉家的援軍一旦殺到,還是會和之前一樣無功而返。
這時候,信長已經(jīng)站起了身子,然后看在坐在下面的猴子和竹中半兵衛(wèi)說道:
“三天之內,你們就要給我取得小谷城,這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們自己!尤其是猴子,北近江的土地說不準哪里就是你的,所以你要加油干呀!”
“是!”木下秀吉的回答中滿是感激之情,他不過是一個給別人提鞋的人,卻被信長提拔到如今享有五萬石土地的大名,而信長還說要將北近江的部分土地交給他,實在是他人生中的貴人。
“另外,如果他們父子倆切斷聯(lián)絡之后依然不肯投降的話,你們就從山王曲輪開始放火火燒小谷城!阿市能不能帶回并沒有什么所謂,千萬不要因為她而喪失了最好的作戰(zhàn)機會,告訴你們以后不要為我考慮如此之多,我早就沒有親人了!”
說完信長大步走出了軍帳,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猴子和竹中半兵衛(wèi)都感到一陣痛徹心扉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