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攤一列的最后一個鋪位,過了這個鋪位,右邊就是一堵墻。
“爸,你走吧,我來看著就好了?!标懶懒?xí)慣性把書包塞到放置物品的一個角落里,正兒八經(jīng)坐在攤位前。她父親已經(jīng)準(zhǔn)備離開了。
“給你買了兩塊蝦餅,放在柜子里?!彼钢莻€木柜子的抽屜。
“好?!?p> 陸欣爸爸出發(fā)了,陸欣坐在小凳子上,看著來往的行人。還是和平時一樣,要買魚的人在前面那些地方都已經(jīng)買到了,很少人會走到她們家這一邊來。除了有個別顧客知道她這里有野生的魚來問了幾句之外,就真的沒什么人了,更加重要的是,野魚銷量很好,一般中午就賣完了,哪還輪得到下午。
“唉?!标懶腊贌o聊賴地坐著,看著魚盆里自由自在游著的魚,眼里滿是哀怨。這么無聊地呆著,倒也是過了半個小時。
“老板,給我來一條魚?!?p> “請問要什么種類的?”陸欣打起萬分精神,想著終于迎來了第一單,一抬頭,落入眼睛的臉龐卻是秦妮和淩章,不免失望了一番。
“你看她那表情?!鼻啬菪÷晫R章說。
“怎么?我們來幫你你不高興???”淩章徑直走到陸欣旁邊蹲下,陸欣本能地往里挪了挪。
“秦妮我也許還能相信一點,但是你?你一個大少爺,你就別逗我了?!标懶勒f道,然后把臉轉(zhuǎn)到秦妮那邊。
“你怎么把他也帶來了?”
淩章聽到這話,感覺自己似乎像是一個球被她們兩個踢來踢去的?
“我自己要來的,幫你忙你還不樂意了。那好吧,那我走了?!睖R章臉上掛不住的面子瞬間掉落,站起來邁開腳步。
“誒?男子漢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來了還要走?”秦妮攔住。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兩個啊都是來幫我的。一起過來吧,謝謝你們。”陸欣拉住兩人,“我只是覺得跟不好意思,大家復(fù)習(xí)的時間都很緊,你們還愿意擠出時間過來。喏,這兩塊餅是我爸留給我的,很好吃,你們嘗嘗?!标懶缽某閷侠锬贸鰞蓚€白色塑料袋裝的餅,遞到兩個人手中,再從角落拿出來兩張塑料板凳。
秦妮接過去,一口咬了下去,好吃。
淩章雖然也接了過去,但是,蝦餅是什么東西?在這個嘈雜又有點雜亂、隱隱帶著些腥味的地方吃東西,不會很不衛(wèi)生嗎?早知道就不非逼著問秦妮是誰逃了跑操了。秦妮這小機靈鬼,又以知道了必須要和他一起去執(zhí)行為條件才肯說,他又答應(yīng)了?,F(xiàn)在這塊餅,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秦妮用手肘撞了撞淩章,看出了他的心思,“怕不干凈,不敢吃啊?”
淩章整個人僵住,“誰說。”男人的風(fēng)度還是不能失,在兩位花季少女面前,他第一次試探著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去吃東西,這種食物他從來沒見過。咬了一口下去,嚼了兩口,沒想到這看起來其貌不揚的餅,吃起來卻有一股特別的味道,面粉和小蝦炸在一起,原來是這種奇妙的感覺。環(huán)顧四周,有挺多地方都在賣這些蝦餅。淩章是很少來到菜市場的,家里有專門做飯的傭人,每一天吃什么菜都是她們和老爺子來做主的,他就負(fù)責(zé)玩手機打游戲,菜市場都很少來,更別說是見到這種食物了。他的朋友圈里,也沒有人知道這些東西,他們都一樣,進咖啡館,逛超市,談?wù)撔驴畋苛艿鹊龋∈忻竦纳?,他是第一次體驗到。
“好吃,這比我吃過的任何餅都好吃。”淩章幾口就把餅吃掉了。
陸欣和秦妮相視而笑,真正的挑戰(zhàn)現(xiàn)在才開始,因為沒什么顧客。
“老陸魚鋪,賣魚了賣魚了,新鮮的魚?!鼻啬菔紫乳_口,一些目光聚集到這邊來。
“上等的河魚,中午剛剛送過來,保證活蹦亂跳,絕對新鮮?!鼻啬輰?zhǔn)那些目光,繼續(xù)喊道。愣在原地的陸欣和淩章卡在那里,還有些不大好意思。
周邊一些顧客圍過來,興許是對三個年輕人感興趣,紛紛多問了幾句價錢,也都在這買了一些,盆里的魚減少了大半。淩章負(fù)責(zé)收錢退錢,秦妮負(fù)責(zé)喊叫解答疑問,陸欣則熟練地用魚網(wǎng)撈起阿姨阿叔們看中的魚。
等到陸欣爸爸回來時,這三個孩子已經(jīng)累得滿頭大汗,盆里的魚少了一半。
“叔叔好?!鼻啬轃崃业卮蛑泻簦瑴R章也站起來打了招呼。
陸欣爸爸身材很好,很強壯,個子也高,但是還是比淩章矮了那么幾厘米,大概一米七五的個頭。這個男人看起來比陸欣媽媽和善得多,興許是做生意的人,都比較懂得經(jīng)營交際,經(jīng)常露出笑容,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溫和了許多。
“你們好。都是陸欣的同學(xué)嗎?你們今天幫了叔叔大忙,晚上到叔叔家吃飯?!标懶腊职珠_心地說道。走進攤里,利落地收拾好一些袋子已經(jīng)放正那些漁具。
三個人相互看了幾眼,陸欣也很希望他們能到自己家里走一趟,但是想了想那個小屋,也愣是沒忍住也親口邀請,畢竟這兩個同學(xué)家里都是有些經(jīng)濟基礎(chǔ)的,可能也不會看得上她們家。但另一邊的淩章,確實是從蝦餅開始,就對這種小市民的生活感興趣了,對他來說,這是個很不錯的提議,他暗示秦妮,猛地點頭。
“不用了,叔叔,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家了,不然父母會擔(dān)心。”秦妮禮貌地回答著,踢了一腳淩章。扯了他的衣服往市場出口的方向走。
“叔叔下次再見,有時間的話我們還會過來的?!?p> 陸欣爸爸也舉手和他們說了再見,這兩個孩子還真的是好心??粗莾蓚€人身上的穿著,再看了看自己女兒,這么多年來,沒怎么給她一個好的生活,這個賣魚賣了十多年的老板突然覺得有些許愧疚,愧對于這個家庭,愧對陸欣。因為這個家庭,陸欣付出了很多,又懂事又努力又堅強。
“女兒,你以后就安心復(fù)習(xí)吧。放學(xué)以后不要再到這里來了。”陸欣爸爸開口。
“不,我不來,你哪有時間進貨。”陸欣一口回絕,坐下來。
“你聽我說,如果你執(zhí)意要留在這里幫我,你沒有時間去復(fù)習(xí)。我們已經(jīng)虧欠你太多,今年的時間你就留給你自己吧?!标懶腊职窒露藳Q心。
陸欣雙手停在空中,這個決定對她意味著很多,確實多出來這邊的時間,她可以好好沉淀進入復(fù)習(xí),但是另一方面,
“那下午這些野魚的進貨問題怎么解決?”
“我今晚回去和你媽商量,以后你弟就由張阿姨順便接送回來了,麻煩她把你弟弟帶過來市場這里,給她一些額外的費用。比起你的前途來說,花這點錢沒有什么?!标懶腊职中χ鴮ε畠赫f,這也是他在目前的家庭情況下,能為女兒作出的最大讓步。
這么幫家里幫了很久,突然有一天能空下來和別的同齡人一起學(xué)習(xí)甚至能和朋友一起放學(xué)后在街上走走再回家,陸欣來說簡直是像獲得了解放。也許在這種情況下,好好學(xué)習(xí),拼出一番成就來,才是對爸爸最好的回報。
“謝謝你,爸爸?!?p> “回家吧,早點規(guī)劃好自己的復(fù)習(xí)。以前也沒怎么看見你帶朋友來過這邊,今天帶過來了,看到人家的孩子,我感觸很多啊?!标懶腊职终Z重心長地說著。
“嗯,我回家了。”
從菜市場到陸欣家,還有一段十五分鐘左右的路程。她很少踩這個點回家,一般都是從菜市場又返回林茂高中上晚自習(xí)。所以這份自由來得不易,這個時間點也很特殊。秦妮和淩章兩個人,帶給了她多一分的自信,也偶然地給了她一份自由。
陸欣決定,加入秦妮的學(xué)習(xí)隊伍中,多向秦妮他們請教。華西她不敢確定,但是她要爭取到與華西差不多水平的高校。
回了一趟家里,簡單吃了些飯菜,騎上那輛有些銹跡的自行車,一路上,愜意的晚風(fēng)相送。
***
“我好想去蹭一頓飯,你為什么拉我走?”淩章似乎還在為剛剛的事不平。
秦妮雙手叉在腰上,“大少爺,那不是玩的場所?!?p> “可是我真的餓了?!睖R章很委屈。
“蝦餅不是很好吃嗎?”
“我第一次吃那玩意兒,沒想到味道還挺獨特。陪我一起去買吧?帶幾塊回去嘗嘗?!睖R章兩眼放光,他喜歡上了那股味道。
“喏,那里?!鼻啬葜钢耸袌霾贿h(yuǎn)處一個老奶奶那。老奶奶已經(jīng)六十歲的樣子,還在那拿著炸具,往炸具里倒已經(jīng)和水融化成一體的白色面粉水,然后放上幾只小蝦,再伸進油鍋里炸。
淩章猶豫了兩下,由衷地對老奶奶感到敬佩,自己家的四位老人,或是觀花逗鳥,或是看書散步,或是聚在一起喝茶。在沒認(rèn)識秦妮和陸欣之前,淩章所看到的老人的生活就是那樣子的。今天出來這一趟,倒是長了很多見識。最后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20元錢,走到老奶奶面前買了兩塊蝦餅,和秦妮一起走回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