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兩草眉飛色舞地講著潛于館驛內(nèi)的所見所聞。
顧諳指著桌上的滿杯茶道:“一路辛苦,喝杯水解解渴?!?p> 四兩草黑瘦的臉上因太過激動而漲得有些泛紅,他興奮地問道:“小姐,那個太子真得很癡情?!?p> 顧諳眉毛一擰:“所以呢?”
四兩草察言觀色,沒敢再往下接話,忙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如牛飲。
顧諳轉(zhuǎn)頭對賀賁道:“此事咱們不出頭,賀叔將這則消息分別通知風(fēng)緲閣及岳言,不必留下打聽他們所作所為?!?p> “是。”
“估算著時間,南宮軼這兩日便可平安歸來,咱們準(zhǔn)備一下啟程回國?!?p> “是。”賀賁出門安排。
顧諳看著四兩草道:“我有件事要你去做?!?p> 四兩草抬頭,道:“便是小姐信里交待的那件事?”
“我曾在流聲剎碑林中看到關(guān)于天女河流域圖被藏在南杞皇宮里的記載,你去給我把河域圖偷來?!?p> “小姐,我沒見到那幅圖,也不知藏在哪里。”
“此事宜快?!?p> “聽說南杞皇宮高手叢生,我這副單薄的小身板不是對手?。 ?p> “三天后,船在明月河碼頭等你。”
四兩草一臉懇求:“小姐,我們一族只剩我一根獨苗,您總得容我有了后代再把我發(fā)配出去啊!”
“這個要求不過分,但順序可以調(diào)換一下。”
“小姐------”
“千萬活著回來,我可是答應(yīng)第一笙要你當(dāng)面道歉的?!?p> 四兩草哭喪著臉從窗中跳了出去。
唐不敏背對著思明殿而立,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日下盛開的花朵,一簇一簇,一枝一枝,開得鮮艷喜人,唐不敏近前輕嗅著黃色薔薇,看它翠綠的鉤刺中,小巧卻倔強的花兒。
身后有環(huán)佩叮當(dāng),有暗香襲來,唐不敏回頭,一身宮裝的皇后,輕盈而至?;屎笠娞撇幻裟_下偶爾飄落的薔薇花瓣,笑道:“百丈薔薇枝,繚繞成洞房。”
唐不敏溫順一笑,斂眉低腰道福,端正大方。
皇后近前拉住她的手:“敏兒回硯城這月余,無人陪我聊天解悶可苦煞我了?!?p> “皇后乃上天眷顧的神仙人物,排隊欲睹鳳顏的人從慶門得排到護城河邊兒,我這么笨嘴拙舌的,給您錘肩捏背才勉強夠格,再多的可不敢奢求?!?p> 皇后笑道:“瞧,硯城水土就是養(yǎng)人,不過離開月余,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p> 唐不敏近前,溫婉地將手臂插在皇后臂彎中,低聲問道:“甫入燕都便聽說太子劫一事,敏兒不敢怠慢,求了幾個本地的朋友,還算有些能力,查到太子所在了------”
皇后一驚,轉(zhuǎn)眼看向唐不敏。
“那伙劫匪為求財,所以太子無恙。事涉太子安全,我不敢私自處理,只得進宮求問皇后,如何救太子?!?p> 皇后一臉遲疑,半天好生琢磨出唐不敏話中意思,遂一笑道:“橫豎他是你將來的夫君,你自是不舍得傷他分毫,如今這般賣力,又示我以好,我自懂你的意思?!?p> 唐不敏低眉一笑,更顯良善溫婉。
皇后將手搭在唐不敏手上,態(tài)度和藹真誠:“敏兒,我們女人是這世間的弱者,我們無作為時會被人恥笑只會以色侍人,想做一番大作為時又會被人誤會圖謀不軌。”
唐不敏靜靜聽著。
“那個顧諳的命何其之好,令人羨慕的出身,無人敢悖的地位,她算是世間女子的極致了??墒怯帜茉鯓樱克龥]有你的魄力,不會拋下家族名譽來嫁太子?!被屎笳J真地看著唐不敏,“嫁給太子,你才是真正活到極致的人?!?p> 唐不敏點頭稱是。
皇后繼續(xù)向前走著:“我嚴家人恪守祖制,從不敢違。所以族中人雖有仗權(quán)倚勢者做些亂紀之事,但絕不可能有竊國者,我在時不會,我之后也不會。”
唐不敏會意道:“皇后請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定會保嚴氏一族平安無虞?!?p> “你兄長遠在異地,今又稱帝,事繁自是無暇顧及你,自你入宮始,嚴家便是你的娘家。”
唐不敏立時伏地而跪,以手盟誓道:“敏兒自小無娘,您便敏兒親娘。”
皇后攙起唐不敏笑道:“傻孩子,我若是你新娘,太子豈不是成了你兄長?”
唐不敏臉上羞意更盛。
“我馬上去見皇上稟報太子之事。”
“是!”
都察院左都御史應(yīng)介甫跪于幄幔之角,聽著從皇后口中說出的與自己方才所稟大相徑庭的關(guān)于太子所奏,不由地將頭低埋于地。
書案后的皇上看著皇后寬大宮袖,感覺那里隱藏著兩只怪獸,會顛倒是非、扭曲事實的怪獸,那兩只怪獸正用兇狠的眼光盯著自己,隨時準(zhǔn)備以迅雷之勢竄出,咬斷自己喉嚨,撕扯自己身上的骨肉,然后猙獰著面孔狂笑的皇后踩著自己的尸體,脅迫著自己的兒子揚長而去。
最毒婦人心的她怎會真心待太子呢?
皇上抬頭,語調(diào)冰冷地問道:“依皇后之見,該如何解救太子?”
“太子被劫總不是光彩的事,但能被未婚妻所救,這種故事性的結(jié)局會轉(zhuǎn)移百姓的注意力?!?p> “原來皇后也知這個結(jié)局是個故事?!?p> “劫匪所要的黃金我已令嚴家備出,不會從國庫中出?!?p> 皇上深深地吁出一口氣道:“皇后以家事論,是皇后識大體。”
皇后微微曲膝福了一福,未接皇上的贊譽,道:“為太子安全著想,皇上還是簽了乾國的照會文書。”
皇上冷“哼”了一聲:“唐不慍兵不血刃地就得到了南杞的認同,他的如意算盤打得真精??!”
“皇上,不過一張紙,唐不慍與南杞遠隔崇山峻嶺,有大河相遙,其胞妹又與太子有婚約,從哪一點上分析,他都不會與咱們?yōu)閿?。?p> “皇后,你養(yǎng)了一只猛虎,任它肆意在花園中妄為,卻不剪掉它的利爪,總有一天它會反撲你的。”
“皇上,一頭惡狼,再不投食,它會見人就撲,根本不會思考那人是不是他的主人?!被屎蠼z毫不讓。
皇上看著皇后,情緒慢慢緩了下來,恢復(fù)了平靜,道:“皇后既早有決斷,又何必問朕之意?”
“您是皇上,太子的父親?!?p> 皇上閉上眼睛,道:“太子還有皇后可倚?!?p> 皇后不語,只請了退安轉(zhuǎn)身而去。
皇上看向應(yīng)介甫道:“太子平安,皇后很高興,竟連你的請安都沒有聽到。”
應(yīng)介甫跪地不語,聽到與不理睬是兩個概念。
“應(yīng)卿,依你之言,該如何處理此事?”
“臣請旨剿滅劫匪,營救太子?!?p> “如何營救?”南帝收腳盤膝團坐椅上問道,“他們既已登門定是已有萬全之策,此時你再帶兵攻打晚矣?!?p> “難道就任由他們作踐太子?”
“不然呢?都察院無能,大理寺無能,刑部無能,京兆府無能,我若不無能,如何與你們配?”
應(yīng)介甫以頭觸地,直呼“恕罪”。
皇上擺手道:“罷了,按皇后的意思去辦吧!”
應(yīng)介甫再拜而退。
皇上直盯著應(yīng)介甫方才跪著的幄帷之角,臉色漸冷,眼神漸狠。暗處胡塵閃身而出。
“太子受制了?!被噬虾薜溃八髦肋€能冷靜地跟我談條件,狠毒的女人?!?p> “皇上?”
皇上眼簾一挑:“風(fēng)緲閣沒有半璧就只是一盤散沙了?若這樣留它何用?”
胡塵急忙跪地辯解。
“起吧!你是他的人,總聽我的命令會惹他不高興的,太子回宮后你便不要來了?!?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