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姁看著顧諳被裹在草氈里，怒問南宮軼：“她死了嗎？你用草席卷她？”
南宮軼剛欲解釋，卻被女姁一句“廢物”推至一邊。女姁展開草氈，看著蜷縮在一起的顧諳，心疼地將她懷里，喚道：“諳兒，諳兒？”
顧諳緊閉雙目，并未醒來，但意識卻尋著聲音來處，伸出雙手，抓緊女姁的手，露出欣喜的笑：“娘！”
女姁將顧諳抱進(jìn)懷里，心疼道：“可憐的孩子?！?p> 賀賁早已命人燒了熱水并送了炭火進(jìn)來，守在房門口等候著。章兒撿出薄夾襖遞給女姁。
女姁冷冷地對南宮軼道：“滾！”
“諳諳她------”
“滾！”
“我在門口守著?！蹦蠈m軼道。
賀賁看著一身濕漉的南宮軼，勸道：“南宮太子還是回屋換身衣服吧?！?p> “我擔(dān)心諳諳?！?p> “如果你也生病了，豈非不能守著小姐醒來？”
“好！我去去就來?！?p> 南宮軼剛走，女姁推門而出，怒視賀賁道：“你和他費(fèi)那么多口舌做什么？”
“兩人深夜未歸，四師該清楚發(fā)生了什么?！?p> “說起深夜未歸，我還想問你，她身邊的暗衛(wèi)到哪里去了？”
“依小姐意，這次出門只帶了十名暗衛(wèi)，留在流聲剎保護(hù)天女了?！?p> “天女有勝聰保護(hù)會有什么問題？勝聰南天女峰掌門，她的武功等閑誰能近身？賀賁，你腦子里想什么呢？她讓你把人遣走你便一個不留？倘她身邊有幾名暗衛(wèi)，至于染病嗎？”
“小姐怎么樣？”賀賁關(guān)切道。
“能怎么樣？哪次染病不得個臥床數(shù)日？這會兒躺下了，章兒陪著，我去給她煎藥?！?p> “我守在這兒?！?p> “讓那個南宮軼離諳兒遠(yuǎn)點(diǎn)兒?！迸畩惖?。
“這種事咱們做不了主?！?p> “南杞?jīng)]有好人?！迸畩愔貜?fù)著自己的觀點(diǎn)。
“我知道四師你關(guān)心小姐，可他倆的事，咱們是外人?！?p> 女姁臉上露出狠厲之色：“賀賁，當(dāng)年我被逐出師門，遭南人追殺，是三娘子救下我，求夫人允了我棲身之所。也是夫人出面斡旋，南杞才撤銷對我的海捕文書。我入相師堂年頭雖短，但對夫人和小姐的情意并不比你們少。但有人對她們不利，我不會饒了那人?！?p> “我并非質(zhì)疑四師對小姐的情意，而是覺得你不該推己及人。”
“所以呢？你不但放任，而且還樂見他們二人在一起？”
“四師，小姐的事相爺都做不了主，你我在這兒爭執(zhí)有何用？”
女姁思之，一語不發(fā)，轉(zhuǎn)身而去。
章兒倚在床邊，若有所思地看著顧諳。天剛蒙蒙亮?xí)r，女姁端著藥走進(jìn)來，對守在門邊的南宮軼視而不見。女姁看著顧諳喝下藥，又囑咐了章兒幾句出了門，走了幾步，停住腳回頭問南宮軼：“用不用給你熬碗姜湯？”
南宮軼拱手致謝。
屋內(nèi)章兒對顧諳道：“四師給南宮軼擺了一晚上的臉色，這會兒才見點(diǎn)笑模樣?！?p> 顧諳有氣無力道：“讓他回去吧，淋了大雨，應(yīng)當(dāng)好好休息?！?p> “他愿意守在門口，你就讓他守著唄！這是天賜的良機(jī)，正好可以考驗他對你的真心?！?p> “你用這方法考驗過大師兄？”顧諳好笑道。
“這怎么能一樣？我和大師兄好歹一起挨過三娘子的鞭子，算是共過患難的?！?p> “這次去硯城，我準(zhǔn)備讓大師兄隨我們回相師堂?！?p> “我去跟他說?！?p> “再請示一下我爹，把你們的婚事辦了?！?p> 章兒心里樂開了花，嘴上卻道：“你人還虛著呢？別想這么多事情。”
“我身體虛著，腦子可沒虛?！?p> 章兒握著顧諳的手，道歉道：“對不起，我沒在你身邊保護(hù)你，害你淋雨生病了?！?p> “我生病是自己造成的，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南宮軼背你回來時嚇了我一跳，你蜷在草氈里，像只打蔫的小貓。小姐，你一向小心，這次怎會大意？”
顧諳眼神有些閃爍，回避著章兒的問題。章兒并未察覺，又道：“他還守在門口，其實(shí)也難為他了，一個皇族太子，只身一人為你而來，這份情意真是令人感動。”
顧諳仍未答她。
“他背你回來時，滿臉的擔(dān)憂，看你的眼神能揉出水?！?p> 顧諳失笑：“什么叫揉出水，那是雨水?！?p> “可他擔(dān)心你是真的?！?p> “章兒，你很適合做媒婆?！?p> “郎情妾意，歡歡喜喜的，多好！”
“倘隨了你的心，你是打算叫我嫂子，還是準(zhǔn)備管他叫姐夫？”
章兒定睛看向顧諳，好容易捋出個頭緒，問道：“小姐，你和他？怎么可能？”
顧諳哭笑不得：“章兒，你到底是盼著我們歡歡喜喜？還是喜歡臆想我們歡歡喜喜的？”
章兒以拳托腮，眨著眼睛，興奮得像只喜鵲：“小姐，小姐，你答應(yīng)嫁給他了？”
“看你猴急的樣子，不知底的還以為恨嫁那人是我呢？”
“小姐，小姐，你想不想見他？”章兒指著門口的身影道。
“章兒，你真的有做媒婆的潛質(zhì)?！?p> 章兒并未理睬顧諳的取笑，而是至門口打開房門，對著南宮軼問道：“你那晚說想娶我家小姐，可是真的？”
“自然！”
“等我！”章兒像陣風(fēng)倏地沒了影。
南宮軼進(jìn)屋走近床邊，關(guān)切地問道：“感覺怎樣？”
“吃了藥，燒退了些?！鳖欀O還以微笑道，“聽說你是拿草氈卷了我回來的？”
南宮軼有些不好意思：“山根底下，找不到人家，借不到蓑衣，我又怕你再淋雨，匆忙之中才扯了草屋上的草氈。”
“被四師罵了吧？”
“是！”
“在北芷，死人入棺前都是用草氈裹尸的?！鳖欀O解釋道。
南宮軼一臉失措：“諳諳，我不知------”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想告訴你，四師為何罵你?！?p> 章兒這時端著半盆熱水走了進(jìn)來。顧諳疑道：“章兒，你這是做什么？”
章兒將熱水盆放置床前地上，道：“自然是試試他的真心?！庇只仡^對南宮軼道，“我們北芷有個風(fēng)俗，男女定終身，男子要為女子洗腳，立誓一生呵護(hù)她，待她做掌上明珠。”
“章兒，不要胡鬧?！鳖欀O斥道。
章兒卻不以為然，對兩人道：“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說罷，回身關(guān)門離去。
“你不必當(dāng)真。”顧諳解釋道，“那只是民間的一個習(xí)俗------”
南宮軼卻挨著床柱蹲下，問道：“諳諳，你愿意嗎？”
顧諳被南宮軼的態(tài)度驚到，竟有些慌了神。
南宮軼扶起顧諳偎坐在被褥間，握住她的雙腳慢慢放入熱水盆中，輕輕撩起熱水，灑在顧諳腳背上，抬頭問道：“諳諳，你愿做我掌上的明珠嗎？”
“南宮軼，你可想好了，給我洗了腳，這一生就只能給我一人洗。”
南宮軼道：“我從未想過娶別人，所以這一生只會給你一人洗，而你將是我唯一的妻。”
顧諳蒼白的面上，露出明艷之色，伸出雙臂，南宮軼亦伸臂迎之。
門外，端著姜湯的女姁恨恨道：“死章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臭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