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景鵬再上高考考場

　　一九七八年的夏天特別炎熱。整個六月，沒有好好的下過一場雨，七月了，除了熱還是熱，完全沒有降雨的跡象。沒有河流依附，經(jīng)常被干旱困擾的S縣，今年旱情尤為嚴(yán)重。

　　“大慶水庫的水都干了！吃水都成問題了！”S縣有幾個水庫，大慶水庫是大而靠近縣城的水庫，主要供城市居民用水。

　　“田地都干裂了！”

　　“伏天的雨，鍋里的米。今年莊稼糟了！”

　　現(xiàn)在，S縣的街頭巷尾，人們見面談?wù)摰氖撬箲]的水。

　　終于有一天，自來水停水了，因為無水可供。為了解決城鎮(zhèn)居民用水問題，縣里的消防車隊每天到外地拉水，每天早晚兩次，定時定點定量地給居民們供水。

　　南街的標(biāo)志性牌坊下面，就是一個供水點，每天早晚，人們拿著自家的水桶和其他盛水器皿，排隊領(lǐng)水回家。

　　因了天井里的那口井，魏家和四合院的住戶得天獨厚，不用每天早晚到外面去排隊領(lǐng)水，但其實，守著家門口的這口井，他們?nèi)匀恍枧抨牬蛩畟渌?p>　　過去從來井水充盈的井，現(xiàn)在因為地表缺水，每天出水量顯著減少，如果僅供四合院的居民用水也許夠了，奈何院外來挑水的人家，比平日狂增，井水完全滿足不了大家的需求。

　　于是，院里院外的人，就從早到晚用水桶、小凳排隊，依次等待井底慢慢地浸淫上一定的水量，然后放桶下去取水。盛夏正是用水高峰，為了多用一點水，后來，四合院的住戶也去牌坊腳下供水點排隊領(lǐng)水。

　　過去天熱時，魏景鵬可以提一桶井水，穿著短褲，站在天井里沖一個冷水澡，現(xiàn)在要節(jié)約用水，他只能停止了沖浴的享受。持續(xù)的高溫，閣樓上的蝸居像蒸籠，即使手中的蒲扇不停地搖動，呆上一會仍然會大汗淋漓。

　　天氣太熱，人們都走出家門，街面上乘涼的人特別多。天井里排隊打水的人和物已經(jīng)擠滿，晚上，魏景鵬也像其他人一樣到街面上去。

　　大家都手搖扇子，嘴里天南地北閑話家常，常常深夜夜涼了才回家睡覺。只有魏景鵬，對一切充耳不聞，坐在路燈下認(rèn)真地看他的書。

　　“魏家的那個男孩，像個女孩一樣安靜?！弊筻徲疑岬娜诉@樣評價道。

　　“如果我哥像女孩，那我認(rèn)識的就沒幾個男孩了?！蔽河裉m和自己的閨蜜說起這事，不由大笑。

　　魏景鵬聽了，只是皺皺眉，心想：女孩就女孩，我還怕他們說不成？

　　因為77年的高考是各省自行命題，所以78年的高考統(tǒng)考，是恢復(fù)高考后全國的第一次統(tǒng)考。而78年傳說中的六月高考，延后到了7月20-23日。

　　放棄了工作機會而參加高考的魏景鵬，這次考試的心理壓力特別大，以致考試頭天晚上，緊張得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最終不得不施出他治療失眠的殺手锏，抱著英語復(fù)習(xí)資料才沉沉入睡。

　　或許是晚上太熱沒有蓋鋪蓋睡覺，第二天一早起床，魏景鵬的頭和喉嚨有些痛，但他暗自慶幸自己還很清醒。

　　于是，在1978年那個驕陽似火的夏天，魏景鵬再次走進了高考考場。

　　炎熱的夏日，沒有一絲風(fēng)，空氣也仿佛凝固了?？际依餂]有風(fēng)扇，更沒有空調(diào)，考場也不準(zhǔn)使用扇子，魏景鵬覺得自己就像在蒸籠里一樣。

　　第一堂考政治。魏景鵬拿到試卷，剛開始答題，就因為喉嚨不舒服忍不住咳嗽起來。他的咳嗽聲，打破了考室的安靜，他不由心下著急起來。而愈著急，愈控制不了的咳，他最后整整咳了幾分鐘，臉都憋得紅彤彤的，惹得考室的老師和同學(xué)都向他行注目禮，他覺得難堪極了。

　　一場考試下來，魏景鵬已是汗流浹背。走在考場外的走廊上，耳聞別的考室有考生暈倒的事情，他不由慶幸自己只是咳嗽而已，心中的難堪也慢慢紓解開來。

　　幾天前，田軍帶著田園從鄉(xiāng)下到城里來看小女兒田野，他特意背了一只自己養(yǎng)的下蛋母雞送給岳父母。

　　上午，嚴(yán)淑芬為了讓兒子魏景鵬考好試，給他補充營養(yǎng)，就在家殺了母雞，到中藥鋪抓了點當(dāng)歸和黃芪，用瓦罐燉了一鍋湯。

　　中午吃飯，嚴(yán)淑芬端上香噴噴的雞湯，首先給魏景鵬盛了一大碗：”快喝，多喝點，考試考好點！“

　　“媽，姐夫送的下蛋雞你也舍得殺呀？”魏玉蘭故作大驚小怪，她剛經(jīng)歷了中考，現(xiàn)在是S中學(xué)高中部的準(zhǔn)高中生，“哥，你喝了可一定要考好點哦。我這次中考考得還可以，就沒得到吃呢?！?p>　　“就你話多，你趕快吃你的，這不是讓你和你哥一起吃了?！眹?yán)淑芬嗔怪女兒道。

　　在家人的說笑聲中，魏景鵬高考的緊張心情不知不覺就放松了很多。

　　第二天上午的數(shù)學(xué)，是魏景鵬自己和他的老師、家人最擔(dān)心的科目。魏景鵬知道，經(jīng)過梁老師的單獨輔導(dǎo)，他的數(shù)學(xué)已經(jīng)提高了很多，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數(shù)學(xué)遠不夠好。所以，拿到試卷后，他一看雖然有難題，但大部分都能完成，就松了口大氣，他心中牢記著梁老師的告誡：“遇到不會做的題不要急、不要慌，做對一題是一題，爭取做一題拿到一題的分?！?p>　　當(dāng)交卷的鈴聲響起時，魏景鵬滿意地停下了筆。他一走出考室，就看見班主任姜老師站在門邊的過道上。

　　“考得怎么樣？”姜老師關(guān)心地問。

　　“不很好，但應(yīng)該能及格。”有些題他沒能完成，但魏景鵬覺得他完成的都能得分。

　　“好，那就好。你考上就沒問題了?！苯蠋熕坪跛闪丝跉?，他的語氣十分肯定。

　　感受到姜老師的特別關(guān)心，魏景鵬心中充滿了感激。

　　接下來的考試，魏景鵬都考得比較順利。

　　考完之后，魏景鵬決定放下一切，先到L市去看望魏引娣和兄弟伙宋眼鏡，他要暫時脫離缺水的困境，也順帶放松下長久以來緊張的心情。

　　S縣行政區(qū)劃屬于L地區(qū)，L市是L地區(qū)行政專署所在地，離S城仍然有一百多公里，但因為不翻山越嶺，路途所花時間比到省城就少了很多。

　　嫌書信往來太慢，魏景鵬沒等寫信告知魏引娣和宋眼鏡，清晨背上挎包就到客運站搭車前往。經(jīng)過四個多小時的車程，他中午到了L市。

　　L市，是魏景鵬走出家鄉(xiāng)S縣到的第二個地方。他懷著好奇的心情，一路走一路看。L市中心有一條江川流而過，江面上建了幾座橋，魏景鵬走過其中的一座大橋，站在江邊的樹陰下，看面前江水舒緩流淌，舟船穿行江上，他不由想到自己正在經(jīng)歷干旱困苦的家鄉(xiāng)，如果自己的家鄉(xiāng)也有這么一條江，那該多好啊！

　　看了一會兒江，魏景鵬向江邊的路人問明了市中區(qū)的方向，就徑直前往。

　　L市市中區(qū)，街邊是鋼筋水泥的五六層的高樓，街道寬敞。魏景鵬看到，公交車在馬路兩側(cè)行駛，馬路中間有綠化隔離帶，行人自覺地沿人行橫道過馬路。雖然比不上省城，但L市比他的家鄉(xiāng)卻大而好很多。

　　當(dāng)魏景鵬出現(xiàn)在魏引娣面前時，他確實是給了她一個驚喜。

　　“你獨自個來的呀？怎么不說一聲呢？”魏引娣一邊領(lǐng)景鵬去食堂吃飯，“走快點，食堂馬上要下班了?！?p>　　“食堂下班了，你請我吃外面的館子呀?！蔽壕谤i笑著。

　　“錢還沒掙就想大手大腳的花了？沒門?！蔽阂泛敛豢蜌?。姐弟倆有說有笑地到了食堂，魏引娣為景鵬打了滿滿一飯盒飯菜。魏景鵬一邊吃，他們一邊聊。

　　魏景鵬吃完飯，就要去找宋眼鏡：“我想在L市耍兩天，你這里沒法住，我去找宋眼鏡打擠。我現(xiàn)在先去找他，回頭我們再聯(lián)系?！?p>　　宋眼鏡見到魏景鵬特別高興，兩個人你一拳我一拳地以互擂打了招呼。得知魏景鵬的打算，宋眼鏡滿口答應(yīng)：“我一個人住間單身宿舍，天氣又這么熱，地上打個地鋪簡單得很。”

　　晚飯，宋眼鏡請客，讓魏景鵬把魏引娣也叫來一起吃。于是通過魏景鵬，宋眼鏡和引娣互相認(rèn)識了。

　　閑談中，魏景鵬的高考自然是避不開的話題。知道景鵬這次數(shù)學(xué)能考得及格，宋眼鏡和魏引娣都說他這次一定能考上，讓他在L市好好耍兩天。

　　魏景鵬的估分真的正確嗎？這次他到底能不能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