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畢業(yè)分配的風波
寒來暑往，秋去冬來，魏景鵬和大姐魏玉蓮迎來了對他們來說意義非凡的1982年。
眾所周知，在特殊的歷史條件下，恢復高考后的77級首屆大學生，是在77年12月考試，78年3月左右入學的，所以77級畢業(yè)，也延遲到了1982年1月底。而78級考生，78年10月左右入學，于1982年7月正常畢業(yè)。這兩級的大學生，同年入學，同年畢業(yè)，中間相差僅六七個月。
魏景鵬幾天前接到了吳賢明的報喜信，知道他畢業(yè)分配已落實到上海的一家建筑設計院。這讓他更關心大姐魏玉蓮的畢業(yè)分配問題了。
元旦那天上午，C市不雨不風，但天空照例是冬天的灰色。
魏玉蓮首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來到烏大，魏景鵬依約帶著孔慶輝來見她。
魏景鵬和孔慶輝陪魏玉蓮在烏大校園溜達一圈后，中午吃飯，又把她帶到了回民食堂。
“慶輝一點不吃豬肉嗎？”坐在食堂餐廳，看著食堂簡單但富有民族特色的裝飾風格，魏玉蓮似乎隨意地問，孔慶輝是回族，魏景鵬早告訴過她。
“不，不是，我母親一直不吃豬肉，但我隨我爸吃，我已經(jīng)完全漢化了?！笨讘c輝笑道。
“那你怎么一直吃回民食堂？”魏景鵬驚詫得瞪圓了眼睛，他一直當她不吃豬肉的。
“先前學校吃桌飯，回民食堂人少，我們又有伙食補貼，我當然吃回民食堂。后來雖然不吃桌飯了，但我已習慣在回民食堂吃了。”孔慶輝掃了他一眼，“你不是也喜歡在這里吃嗎？”
“能吃豬肉就好，這樣就不怕以后生活習慣差異大，給你們增添不必要的麻煩。”魏玉蓮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又特意對孔慶輝囑托道，“我馬上要畢業(yè)離開C市了，今天來，就是有些話想對你們說。景鵬絕對是一個可以讓人信任的好男孩，但是他有些任性，也不懂得照顧女孩，他有什么做不好的，你要多多包容他。以后在C市，他沒有一個親人了，生活上，你要多多關心他，照顧他?！?p> “大姐，你放心，景鵬雖然任性些，但對我一直還是很照顧的。我也一定會關心和照顧他的?！笨讘c輝急忙表態(tài)。
魏玉蓮點點頭?！按蠼?，你畢業(yè)分配的事怎么樣了？”魏景鵬關心地問。
“我很簡單，聽說S縣教育局早就到省上和地區(qū)要求，凡是我們S縣考出來的師范生，都要分配回S去，說S的教育需要我們。況且，你姐夫和兩個侄女在S，我也不想再折騰什么，回S是我最好的選擇?！蔽河裆徍芾潇o地回答。
“S縣教育局咋這么霸道呢！幸虧景鵬沒學師范?！笨讘c輝忍不住一邊慶幸，一邊吐槽道。
“你到S中學嗎？S縣城有2所中學，鄉(xiāng)區(qū)還有那么多中學，就S中學最好，不會把你分到其他學校吧？”魏景鵬有些擔憂地分析道。
“我已定了S中學，雖然哪所學校都想要，但是S中學是重點，有優(yōu)先選擇權(quán)?！蔽河裆徔隙ǖ卣f，又笑道，“而且，為了讓我安心地回去，縣教育局已答應盡快將你姐夫調(diào)到城北小學?！?p> “那還好?！毕氲酱蠼阋患铱梢噪x開農(nóng)村，回到縣城重新安家，魏景鵬也替大姐松了口氣。
“景鵬，我回S后，既可以照顧到我自己的家，爸媽也可以照顧到了，你以后就不用擔心家里了。”魏玉蓮看著魏景鵬，語重心長地說，“景鵬，我的情況限制了我在外面去發(fā)展，我內(nèi)心還是很遺憾的。我知道你是個有理想，自我期許很高的人，我也希望你畢業(yè)分配能夠留在大城市，有一個更高的平臺去成就一番事業(yè)。”
魏景鵬握住魏玉蓮的手，正色回答道：“大姐，你放心，大學畢業(yè)后我是一定不會回S城的。生于斯，長于斯，出去讀幾年書又回來，一輩子困守一方，而且還是這么小的一個地方，我是絕對不會甘心的?！?p> 這姐弟倆各懷心思，但卻又相互理解和關心，令一旁的孔慶輝不由心生感慨。
時間在連軸的轉(zhuǎn)，元旦過后是寒假，在S城過完春節(jié)，魏景鵬返校后就是參加畢業(yè)實習，實習后忙寫畢業(yè)論文，伴隨著匆忙的腳步，畢業(yè)后的去向問題實實在在地擺在了魏景鵬的面前。
二月份的全國研究生統(tǒng)考，班上有曹杰等十余人參加了。在考大學難，考研更是難上加難的情況下，考研的同學在忐忑不安地等待考試成績的同時，也不得不考慮畢業(yè)分配的問題。
而魏景鵬等沒有考研的絕大多數(shù)同學，更是把關心的焦點放在了畢業(yè)分配上。
那時候，舉國上下百廢待興，各個行業(yè)、各個崗位都急需人才。全社會對大學生翹首以待，大學生理所當然地成為“搶手貨”“香餑餑”，他們到任何地方，都會受到熱烈歡迎。
但是，那時大學生畢業(yè)是統(tǒng)一分配工作的?！耙磺新爮狞h的安排”“服從分配”，是黨和國家對他們的基本要求。所以，一個人是到艱苦的山區(qū)，還是留在繁華的大都市；到黨政機關，還是到學校；到中學，還是留大學……一切都由學校決定。
每個人都知道，對自己而言，一紙《大學生畢業(yè)分配派遣證》，就是自己進城的“出入證”或者是出城的“遣送證”，而且在嚴格的戶籍管理制度下，這一分可能將決定他們的終身！
作為“天之驕子”，誰心中沒有一番自我期許和自我設計呢？但因為要“統(tǒng)一分配”，同學們基本失去了自由選擇和自我設計的權(quán)利。而令他們更失落的是，學校的分配方案是不公開的，對拿“出入證”或“遣送證”的標準和尺度，又是不透明的。
不知道自己學校有哪些用人單位？不知道自己將會分配到何地何單位做何工作？大家只能無奈無助的等待。
終于有一天，“哪里來哪里去”的分配原則，雖然從沒有明文張榜公告，但是卻盡人皆知。
繼而有傳言說，在某間密室里，一些個“學生大員”拿著分配方案選擇單位……
于是，不安和不滿的情緒在同學中蔓延開來。
“哪里來哪里去”的分配原則，對來自偏遠落后地區(qū)的魏景鵬之流不啻是當頭棒喝，之前他們改變自己命運的一切努力，期待中的光輝美好的未來，在大城市戶口，好的家庭背景面前，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投胎真是個技術活，”在過去經(jīng)常談詩論道、激揚文字的江邊公園，魏景鵬和徐進一邊就著一食堂的鹵菜、花生米喝酒，一邊吐槽，“哪兒來回哪兒去，什么狗屁分配原則？徐進，你覺得世上還有比這更不公平的事嗎？”
“是呀，大城市的子女，理所當然留在大城市；我們小地方甚至落后地區(qū)來的同學，就只能又回到小地方和落后地區(qū)，這哪有半點公平？”徐進深有同感，極度不滿地說。
“走，我們明天去問問馬老師、古老師，一定要讓他們給我們個說法?！蔽壕谤i激憤道。他的提議，贏得了徐進的共鳴。
第二天下午，魏景鵬和徐進情緒激昂地走進了系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