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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在哪

六十四

過往在哪 詠來 3890 2019-11-15 08:28:00

  老白剛回家時還好,自己去廁所,自己吃飯都沒問題。

  回家沒幾天,白亦洲因為沒人照顧和按摩,半邊身體又開始僵硬起來。

  他想起來又起不來,一直喊著“天一,天一”

  天一在臥室玩游戲正歡呢,聽見了應了聲并不出來。

  老白忍不住又尿床了。

  正好小?;丶铱锤赣H,看著父親那副虛弱的樣子心疼得眼淚直流。

  老白因為想起一直在和自己的病軀掙扎,弄得一身都是汗,臉上的汗把頭發(fā)都弄濕了。

  小希給父親擦汗時才發(fā)現(xiàn)尿床了,她過去把天一臥室門打開,喊道:“天一,去給爸爸把褲子換了?!?p>  看著小希嚴肅的臉,天一沒吱聲。天一沒錢時會向小希要錢,看在錢的份上,天一還不敢違背小希的意思。

  等換好了衣服,她道:“爸,還是請個護工吧,不然你想上衛(wèi)生間啊,想喝水什么的,都有個人幫你了?!?p>  白亦洲慈祥道:“不用了,現(xiàn)在我還可以的。今天是特殊情況?!?p>  白亦洲的心里不再是以前的那種想法了,他以前特別害怕董芳不高興,一昧地無原則地慣著她?,F(xiàn)在他看清楚某些事實后,他想著他不能好了董芳。

  天一給老白換好了衣服,忙電話給董芳:“喂,老白又尿床了,你趕緊回來吧。我照顧不了他?!?p>  董芳接完電話,對老馬忿忿道:“這個死老者,就像是來折磨我的。三頭兩頭尿床,洗他的衣服都洗不過來。”

  老馬嬉笑道:“還是我好哈,只有你折磨我的……”

  小希給老白按摩了一會兒,又明顯感覺到他的肌肉松弛下來,她道:“爸,我覺得還是要個護工來家,你看按摩以后都好了很多?!?p>  老白道:“不用的。我說了不用就不。”

  小希聽了老白的話,也不再堅持。臨走時又叮囑著天一:“你耳朵注意聽著爸喊你,別總是玩游戲?!?p>  董芳回家的時間開始多起來,主要是她一走,老白就尿褲子,天一就會打電話喊她回來。

  董芳有時氣得給老白屁股上幾巴掌:“你就不會忍著點???我剛走開一會兒,你又尿了。你是故意來折磨我的哦?!?p>  老白默默忍受著董芳的辱罵甚至毆打,并不言語。他一般都半睜半閉著眼,仿佛要把這一切通通記在腦海里一樣。

  董芳看著老白這樣就來氣,她怒道:“你乖乖聽話還可以多活段時間,不然我可不照顧你。這個后果你知道的。哼?!?p>  老白以沉默以對。但是眼神已經(jīng)透出他內心。他心里清楚自己大限將至,對于董芳的恐嚇已經(jīng)無所謂了。他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讓董芳不得不照顧自己,看著董芳在忙碌,他心里產生了一絲報復后的快感。

  如果小希回來碰見,老白就讓小希讓開,他說:“你過去點,等你媽幫我換。你在我不換?!?p>  董芳想甩也甩不了這樁換褲子的差事。

  這樣過了一個半月。

  這天老白半邊腿強拖著無力的另外半邊腿慢步往衛(wèi)生間去,剛一到門口,再也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摔倒了,他喊著:“天一、天一?!?p>  天一在臥室里仿佛聽見白亦洲在呼喚,他心煩道:“喊魂呢!一天天的一會兒喊一會兒喊”便裝著沒聽見似的繼續(xù)玩著游戲。

  白亦洲在衛(wèi)生間又冰又涼的地上躺了兩個多小時,天一終于因為要上衛(wèi)生間出來了。這時的白亦洲已經(jīng)完全是中風的癥狀,臉部抽搐說不出話來。

  天一看著父親好像還是有點嚴重的樣,他把白亦洲抱上床去,然后給董芳打電話匯報。

  董芳正在和老馬濃情蜜意呢,聽著天一的電話,沒好氣道:“你先照顧著,我馬上回來。”掛了電話,對老馬柔聲道:“不好意思,我又要回去一趟?!?p>  老馬吃醋道:“又要回去陪那個老不死的?”

  董芳輕佻地說了聲:“他可不是老不死的,他是我的財神爺。”

  回到家里董芳才發(fā)現(xiàn)白亦洲的情況不妙,她把天一拉到臥室小聲問道:“你爸怎么會突然這么嚴重的?”

  天一猶豫了下還是把白亦洲喊他,他沒及時出來的事情說了。

  董芳怒道:“你是不是傻了?你把他照顧好,我們每個月多了好多錢,萬一他走了,我看你去找鬼要這錢去?!?p>  天一咬了咬牙道:“走了好,走了我就把這房子賣了。他在礙事?!?p>  董芳聽了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天一說的,她怒道:“賣房子?賣屋不富。你把房子賣了你住哪?”

  天一無所謂道:“不是新買了房子嗎?這個房子賣了我就可以換新電腦和新車了。”

  董芳好想一耳光扇死他。

  聽著外面白亦洲好像又在發(fā)出“嚯嚯”聲,董芳狠了兒子一眼,轉身出去。她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是要保住白亦洲的性命,讓這顆搖錢樹繼續(xù)為自己生錢。

  董芳打了120,救護車很快將白亦洲送到醫(yī)院,醫(yī)院檢查后下了病危通知書。

  小希得到通知后趕緊趕到醫(yī)院,她著急地問董芳:“媽,我爸怎么突然病危了?”

  董芳翻了翻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回家去你爸就就樣了,我才打的120?!?p>  等到可以探視的時間,董芳和天一都沒在,小希獨自去到父親病床前,她握著父親的手,喊了聲:“爸?!?p>  白亦洲微微睜開了眼,他看了看董芳沒在。便小聲道:“小希,小仔呢?你帶他來,我想看他?!?p>  小希點點頭:“星期五下午我?guī)麃?。這個探視時間醫(yī)院有規(guī)定的,平時來不讓進的?!?p>  或許是因為回光返照,這時的白亦洲心里無比清明。他過去的一幕幕在他腦海里劃過,特別是回想著他摔倒在衛(wèi)生間時天一看他時的眼神,他永遠也無法忘記,那個眼神是如此的冷漠。望著倒在地上父親,天一不耐煩道:“你不曉得好好上衛(wèi)生間啊!”說完用力將他拎起扔到床上,倒在床上時那“咚”的一聲徹底將他內心的希望熄滅。身上沒有被子,他的手腳因為躺在地上時間過長,已經(jīng)全身僵硬著,而天一路過時再次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為他蓋上被子,反而轉身離去。等到董芳回來,他聽見門響,還指望著董芳立馬緊張自己,來安慰和照顧自己,可是卻聽見董芳說自己只是銀行,還聽見天一要賣房。他心里慶幸沒有過戶給天一是自己人生里做得唯一正確的事情。等自己死以后,天一想要得到自己的房子,一大堆繁瑣的證明等著他。想著自己能給天一制造麻煩,好像身上疼痛也減輕不少。

  真象如此的血淋淋。這一刻他的心如死灰,他檢視自己以前的所做所為,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失敗者。他把所有的愛給了天一,把所有的苦難給了女兒。他沒有給自己親生女兒最好的教育,早早將她推到社會,任由她自生自滅??墒撬B強地活了下來,照顧著自己。并沒有憎恨自己這個失職的、生病的父親?,F(xiàn)在最想見的是小希和小仔。他有太多話想對小希說。

  白亦洲微微嘆息聲:“小希,爸爸對不起你。爸爸到了今天,才明白一些事情,以前是我太執(zhí)著了。你不要怪我?!?p>  小希忍住眼淚點頭:“不會,不會?!?p>  白亦洲又道:“我不能看見小仔讀大學了?!?p>  小希忙道:“能的能的,我問了醫(yī)院,你只要及時治療,配合醫(yī)生沒問題的。”

  白亦洲已經(jīng)沒有了生的欲望,就等著小希來。他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剛才的話說完,他便睜著眼睛不再言語。他在心里默默想到: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找了董芳當老婆,撿了天一當兒子。我有何臉面去見白家祖宗?

  小希望著父親的眼睛一直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覺得奇怪,正想喊父親閉眼休息下。這時旁邊的儀器開始響起來,小希覺得有點不對勁,忙喊道:醫(yī)生,醫(yī)生。

  其實醫(yī)生聽見儀器響已經(jīng)在往這邊過來了。他摸了下白亦洲的脈搏,搖了搖頭。

  等董芳和天一回來一見白亦洲瞪著一雙大眼,仿佛在勾他們魂一樣,立馬嚇得喊了一聲。

  有位護工嘆息一聲走過來,從白亦洲額頭往下抹,想把眼睛給閉上。把手拿開幾秒鐘,眼睛又自然睜開。接著幾次也無法讓老白的眼睛閉上。

  看著這一幕,董芳被嚇得不輕,她當機立斷,趕緊把遺體運到殯儀館火化。

  幾時火化這事由不得董芳決定,畢竟白亦洲有單位。做為曾經(jīng)的領導,單位工會還是要組織一下簡單的追悼儀式。

  靈堂上白亦洲的徒弟小魏哭得最傷心,他心里說:“師傅,我知道師娘在外偷人,不是我不想告訴您,是怕加重您的病情。現(xiàn)在我覺得可以對您說了。您這些年為了師娘和天一,您背負了太多閑言閑語,甚至前途也沒有了。但是你沒有得到一個好結果。師娘對你不忠,天一對你不孝。您在天有靈,一定要懲罰背叛你的人。不能讓惡人繼續(xù)享受您的錢,您的房子?!?p>  這期間所有來見最后一面的人都竊竊私語:“這老白是放心不下什么?為什么眼睛不閉上?是不是老董有什么對不起他?”

  董芳聽著這話心里急得慌,她趁著沒人時走到白亦洲遺體前,怒道:“把你的眼睛閉上。你聽見沒有?!碧稍诒變鹊睦习子美淅涞木ι窕赝6碱D時不敢再看。只在心里不停咒罵著:“死老者,你死了就死了,還睜著眼睛來害我被人說?”想著房子的事,董芳又在心里詛咒道:“死老者,房子明明可以先過戶給天一,現(xiàn)在好了,你家那個死丫頭肯定要來爭房子了。不過你死了倒好,我可以得一大筆喪葬費,這錢你家死丫頭一分都不要想?!毕胫R上可以和老馬公開在一起,心里又一陣高興。

  想著想著突然全身很冷,有點惡心反胃,她瞟了一眼冰棺里的老白,心想這地方太陰,我得離遠的。

  白亦洲的事一了,天一開始逼著董芳賣房子了。

  董芳怒不可遏:“你以為你爸一走,你就要開始做主了?這房子是老娘的,你想都不要想?!?p>  天一玩弄著手機道:“我一直忍著沒給白老頭說你的事,難道你不應該感謝下我嗎?”

  董芳聽著白老頭幾個字,怒道:“你說什么?白老頭?沒白老頭你都餓死了。還想買車?”

  天一挪喻道:“那在馬老頭面前白老頭算什么?”

  董芳聽著這話頓時說不出話來。她心里開始明白自己低估了天一,以為自己可以死死捏住天一,卻沒有想到反過來被天一捏死。

  董芳這次知道和天一硬著來沒好結果,她想了想,便道:“房子賣不賣你我說了不算,因為小希也有繼承權,如果她不簽字這房也賣不成。但是你要想清楚哦,如果賣了房子這錢小希是有一份的。不賣你可以繼續(xù)住在這,小希又不能趕你出去,你就算租出去,她也沒辦法。”

  天一急著賣房,是因為每天晚上,就會感覺到老白陰冷的目光在瞅著自己,而且這目光仿佛是無所不在,讓自己經(jīng)常做噩夢。

  董芳也一樣,只要呆在這家里,她也總覺得老白在朝她冷笑。她也時不時夢見老白找他要錢,說錢不夠用。

  兩個心懷鬼胎之人都不敢住在這家里了,董芳說到把房子租出去,租金給天一,天一立馬同意了。這樣既可以每月小嫌一筆當生活費,還可以離開這個有老白影子的地方。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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