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心
你不應該懷恨心法的，世間大多惡事，雖出自功法，卻是人心所致，功法本身沒有好壞，只是人心有了善惡，把它用在了不同的地方而已！——羽秦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半年間過去了，羽秦繼續(xù)著他的修煉，隨著慢慢的習慣和適應，他修習御寒錄之后不再昏過去了，但那種疼痛卻更加刻骨銘心，原來每次修習完都昏過去了，醒來也就剩了一點疼痛的余韻，現在卻需要清醒著承受，當真是有如萬蟻嗜骨般，痛的撕心裂肺，如果有選擇，他寧可選擇昏過去，可這事終究沒有選擇，或者，選擇權不在他。
像往常一般，羽秦修習完習慣性的在地上打坐，片刻后開始修習心陽經，在他的印象里，心陽經應該突破第五層了，可是現實是似乎連第四層巔峰都沒有達到，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他一個八歲的少年開始冥思，手上的動作卻不曾停歇，只見羽秦左手豎立，中指無名指彎曲，右手在腹部呈橫向，掌面朝上，面上有痛苦神色，片刻后便被堅韌神色取代。
“果然是來自秦陽閣的，而且還是嫡傳弟子……”雨晴渾身煞氣涌動，甚至帶了些許冰涼氣息，周圍五丈方圓地面瞬間結冰，頭頂下流的水溪結成冰線掉在地上……看來雨晴的御寒錄竟已有大成，似乎是到了第四層巔峰！
羽秦豁然睜開雙眼，看著百米開外的那個瘋狂的人，只見那女子渾身煞氣涌動，表情猙獰，那般景象竟是那般熟悉，仿佛很多時刻，自己被殺念控制的樣子……
羽秦的心陽經本就是天下一等一的陽剛熾烈，修習時突然感到這般冰冷氣息，何等敏感，當下便從入定中醒過來，看著雨晴。
說起來，這般景象倒也習慣了，畢竟每次只要他一修習心陽經，雨晴只要看見多半會走開，偶爾不走，便是這般樣子了，半年下來倒是習慣了。
“你被心魔控制了，師姐”羽秦沙啞著聲音，淡淡道，其中更是融入了心陽經熾熱氣息，瞬間便讓雨晴清醒過來了！
雨晴渾身濕透，雪白衣衫貼在身上，將如今已經十二歲的少女身材勾勒的曼妙無雙，只是此刻他們二人卻都沒有注意到，一方面雨晴渾身氣息冰冷，御寒錄一旦施展便當真與冰美人無異，不但氣息冰涼，性子更是冷淡，所以自然不會有那般少女害羞心緒。而羽秦每修煉心陽經，體內惡念便氣勢大盛，使得這個原本就成熟的少年更加老練，已然心思全然不在這些事上……
“師姐，有一事請教”羽秦率先開口。
“說吧”雨晴聲音淡淡，嗓音卻是沙啞。
“不知師姐修煉這御寒錄，可有精進，我已然修煉半年有余，卻無絲毫進展，更為甚者……”羽秦欲言又止
“怎么了？”雨晴的聲音聽起來正常許多
“更為甚者，自從修習御寒錄以來，我自修的原來的功法也變得停滯不前，甚至有減弱跡象……師姐可知其中究竟，能否為我解惑？”羽秦言語誠懇，面上一片堅韌，但眼中卻多了一絲迷茫。
“可是心陽經嗎？”雨晴突然間煞氣涌動，問道。
“是，師姐又打算取我性命了嗎？”羽秦淡淡道，仿佛討論的不是他的生死一般。
“既然這般痛苦，師姐大可動手便是”羽秦不明白，為何這個從未謀面的女子這般殺自己而后快，通過半年多相處，他自然知道這女子自是性子冷清孤僻，但絕不是濫殺之人，但她從第一次見自己就痛下殺手來看，多半是有隱情的，雖然他只有八歲，但他自然知曉明白，試想，如果讓他遇見了那晚在秦陽關上動手的諸人，想必也會和她一般模樣吧！
“唉……”
“唉……”
兩聲嘆息同時發(fā)出，二人都是一驚，羽秦嘆息自然是想到了種種，嘆息這命運弄人，而雨晴也是嘆息自己明明下不了手，可為何偏偏每次一看到心陽經便這邊煞氣大盛呢！
二人各懷心思許久，最后互相看了一眼，這時突然同時面上一紅，雨晴自然是沒想到竟無意間和對方對視一眼，少女情懷作祟罷了，而羽秦卻是看到了雨晴渾身濕透，衣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的少女身軀，這讓很少與異性相處過的他頓時面紅耳赤，連忙低下頭轉看別處。
他這般舉動自然落在了雨晴眼中，雨晴一想到自己樣子，更是一種尷尬，卻也無計可施，便不多關注這些了。
“能給我講講心陽經的事嗎？”雨晴淡淡道，此刻她已然刻意控制著煞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只是，心里呢？
“我知道心陽經帶給你的痛苦，我從你的眼睛里看的到，因為那種痛苦我也經歷過，所以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庇鹎氐?，不知為何，他臉上一片堅韌，或許他也知道，一旦真的因心陽經而起，那這女子多半會立馬取自己性命，但他依舊決定把那些所有自己知道的講給她聽，一方面已經許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都快讓他忘了自己還可以講話，另一方面那女子的眼神那般讓人心疼，如果能減輕她的痛苦，便是死了又有什么？
當下心思已定，便再無顧忌，組織了一下語言便要開口，不知為何，聲音卻嘎然而止……
原來是雨晴站起身，朝他走來，那般曼妙身姿隨著步伐挪動搖曳飄渺，讓羽秦瞬間低下頭不敢再看，隨著一陣清香傳入鼻孔，雨晴在旁邊不遠處坐下來，一副打坐模樣，看向羽秦，只見那少年面色緋紅，雙手局促不安，在衣襟處來回搓動，一雙眼睛看向別處，不敢回頭……
他這般少年心思，雨晴自然是清楚的，一方面女孩子本就比較早熟，加之此刻自己也覺得面上一片緋紅，只是開始離那般遠，總不能一直吼著說話吧……
那知這小子臉皮薄到這般程度，看他那般樣子，倒像是自己光著身子在他面前一般，當真是尷尬氣惱無比，卻是無可奈何，心中便隱隱有幾分憤恨，哪有這般取笑人的……
他這倒是冤枉死了羽秦，此刻羽秦別說看一眼了，就是剛準備講的話語也都忘的一干二盡。雨晴見他遲遲不開口，氣惱更甚，要看就要爆發(fā)，卻想著自己修煉的御寒錄確實尷尬，對衣服濕了無計可施，要是像心陽經那般，只需施法片刻便可將衣服烘干。唉，沒見那小子每次渾身濕透片刻即干，真是…………嗯，心陽經……
雨晴心思一想至此處，便已然忘了尷尬，當下冷冷道“你可以說了”。
羽秦心中一驚，已然感覺到雨晴話語中隱隱控制的煞氣，其中夾雜著絲絲冰冷，顯然是御寒錄的功勞了，當下脊背一陣發(fā)涼，便不再多想，隨即開口。
只是雨晴這般模樣，讓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夜晚的六清仙子，也是這般多變模樣，心中自然想著這女子果然是世間最難琢磨之事，以后還是要敬而遠之。
殊不知也正是這一天的這一絲感悟，讓羽秦在以后行走在江湖上的時候每每和女子相處，便多了幾分怯意，對他來說倒是免去了諸多麻煩，這個后面再說。
“心陽經是秦陽閣三大功法之首，也是唯一一部純內功心法，除非修煉到六層以上，否則必須借助其他外家功法招式或者法寶兵器才能施展”羽秦淡淡道。
“心陽經絕不外傳，千年以來都只有秦陽閣弟子修習，因為只有三層心法口訣，每每三層以后便要看個人修行悟性來突破進階，這就更加考驗修煉之人的心性悟性，所以心陽經真正有大成的很少，這也就是秦陽閣一直以來人丁單薄，門庭衰落的原因！”羽秦的聲音帶了些許悲傷。
“我父親是第二十一代掌門，也是秦陽閣自開派祖師以來唯一一個突破八層的人，這是四叔說的，當是不會有錯了”羽秦聲音悲傷凸顯，顯然心緒難以自抑！
只是旁邊那冰冷女子此刻卻很有耐性一般，也未催促，靜靜等待那個微微發(fā)抖的少年男子平復心緒。
“聽父親說，當年他們五個師兄弟是一起突破的第六層，老閣主高興異常，因為按照秦陽閣規(guī)矩，突破六層便可成為下一任閣主繼承者，而未突破的只能留在秦陽關前山靜修，也可以下山，但是下山后不得再修習心陽經，也不再是秦陽閣人。”
“后來他們五人外出歷練，被稱為秦陽五虎，后面接下來的那一屆九門試武，秦陽閣的成績自然是最好的，老閣主心情自然很好，但是他不得不開始考慮下一任閣主的人選了，人才多了自然是好事，可畢竟閣主只有一個”羽秦的聲音帶了一絲空洞。
“后面事我就不知道了，聽四叔喝醉了說過，我父親自然是當上了閣主，大伯離開秦州不知所蹤，后來聽說是……去……去萬靈寺出家了……”羽秦停頓了下，深深呼吸，片刻后，繼續(xù)道“后來聽說五叔身死的不明不白，他的遺體是父親帶上山的，一起帶上山的還有我這個被遺棄在外的私生子……”羽秦聲音哽咽
“后來父親專注指導我讀書識字，修習心陽經，四叔在前山指導師兄們修習，從此不再踏入后山一步，三叔說要游歷一番，杳無所蹤……”
“等我七歲的時候，也就是半年前的那個晚上，三叔回來了，之后便是秦陽閣……”
許久停頓，頹廢滄桑的聲音從少年口中發(fā)出
“大戰(zhàn)過后，父親身死，四叔殘廢，三叔依舊不知所蹤……”
“這世間，終究還是沒有秦陽閣了，沒想到本來是秦陽閣依靠秦陽五虎發(fā)展壯大的，結果卻恰恰相反，為秦陽閣帶來了滅頂之災……”羽秦聲音哽咽不止，聲音飄渺而不真切。
“或許帶來這一切災難的是我吧，一切都是七年前而起，而我恰恰只有七歲，要說這是巧合，你信嗎……”他第一次說話間看向雨晴，聲音凄婉，當真聽者心酸，聞者垂淚。
但是安慰人這種事，雨晴自然是不會的，但是卻在不經意間，對這少年的敵意似乎減淡了許多！
“其實我都知道的，都是因為我，才給秦陽閣帶來了滅頂之災，也給你們諸多門派的人帶來了苦難，所以我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這一切便可以完結？若是如此，你盡管動手就好。”他的聲音充滿了堅韌，任誰聽了，也不會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實性！
雨晴終究沒有說話，但她單薄的身子卻是向羽秦身邊靠了靠，片刻后，兩人基本上算是挨著坐了……
羽秦空洞的眼睛看向遠處，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情況，淡淡的語氣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堅持道
“但是我希望，你恨的是我，而不是心陽經。”
他抬頭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女子，眼中有著從未有過的堅持。
“為什么？”雨晴滿臉吃驚，她不過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子，自然不明白羽秦的想法。
“你不應該懷恨心法的，世間大多惡事，雖出自功法，卻是人心所致，功法本身沒有好壞，只是人心有了善惡，把它用在了不同的地方而已！”
羽秦自是說的波瀾不驚，雨晴卻是聽的心驚肉跳
“這當真是一個八歲的少年說出的話語嗎，便是年過半百，抑或修道有成的高人，也不見得看的如此通透明了，這少年究竟經歷了什么？”雨晴心中淡淡的疑惑。不由得多看了羽秦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