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原本還不明白他在數(shù)什么，他們只是按命令行事，并不知道別的隊里有多少人，可聽見他最后一句‘臘月初八’和‘紅蓮教徒’，便知道自己的行蹤暴露了，忽然都瘋了一樣提家伙沖上來。
夢安抬起板凳砸了過去，側(cè)首見懷玥將腰帶松下甩打出去。啪的一聲響，第一排沖上來的給她抽了個實在，正好掉了兩把樸刀在地上。司空正和趁勢提刀鞘將落下的兩把樸刀彈了回去，后又?jǐn)堉鴫舭餐笸恕?p> 懷玥使了巧勁，側(cè)掌一推，將其中一把樸刀打穿進(jìn)那人的胸膛。
解令竹在后頭看熱鬧，抓著解令辰的臂膀借膽子，看得咬牙切齒：“誒，令辰，你看那姐姐是不是一伙兒的？怎么那么多人都來打懷姑娘，就沒人去打她？”
解令辰嗯了一聲，沒有作答。他方才就一直盯著鶯鶯看，倒不是因為她生得好看，而是她那份淡定實在說不過去。師父常說，事出反常必有妖，再看懷玥防著她那首的架勢，八成有問題。
場上突然見血，那些人也沒停下。懷玥喊了一聲慢著，亮出一枚令牌來，正是莫十一給她的青龍令。
鶯鶯自從進(jìn)來便沒動作，這時候見這批漢子忽然都停下，便察覺懷玥手里的東西不簡單，緩緩起身便要走過去看個究竟，卻見寒光一閃，即刻警覺地退了兩步。
懷玥回頭一看，是季松巖的驚雪劍劍尖對準(zhǔn)了鶯鶯的咽喉。
鶯鶯卻沒發(fā)怒，目光柔和溫情：“我不過想看看這位妹妹拿著什么，道長何必防著我呢？”
懷玥像是聽見了極大的笑話，還有點(diǎn)惡心，側(cè)首看她，忍不住笑了：“你這聲妹妹我消受不起啊。你抱琵琶都能殺人，我不防你，還能防誰？”收起令牌，便又朝那些人道：“大家來送命，是因為平安符嗎？”
此話一出，眾人眼里便有了松動。一人喝道：“你知道什么？”
懷玥爬上桌面上坐，這樣正好能看見所有人。“我知道大家侍奉天地主和圣女，還知道你們平安符一個月得吃一次解藥。我還知道有什么辦法能緩解平安符！”
鶯鶯蹙眉，想也不想便喊出聲道：“你胡說！”
“喲，不裝啦？你管我知道什么，你一個春雪樓里彈琵琶的又知道我說的不對了？”回頭瞧著夢安，沖她俏皮地擠眉弄眼：“夢安姐，你樓里住著個有通天本事的，還知道平安符有沒有解法，不簡單呀！”
夢安大笑：“那是，我今兒要不來，還怕被自家人砸了招牌。這不才知道是個真人不露相的，想好好問問嗎？既然懷姑娘知道，不妨替我解惑？”
懷玥拱手：“樂意至極！”，后又朝樓上喊了扎那的名字，那是先前留下的其中一個紅蓮教徒。
扎那換了一身中原漢人服飾，下來時與那伙人照了面，便有人認(rèn)出了他。幾人圍上來，嘰里咕嚕地用突厥話說了一通，鶯鶯幾次要上前，卻還是被季松巖攔下。眼看來的這伙人越發(fā)歇下斗志，鶯鶯忽然朝扎那射出了兩枚暗器。
季松巖的劍卻比她快，還沒射遠(yuǎn)，就聽見叮鈴鈴的幾聲，暗器被打飛，卻中了兩人的肩膀。中鏢的忽然吃痛倒地，沒來得及喊便口吐白沫。懷玥跳下來要救人，可那兩人身子抽搐一下，一蹬腳便死了。
那些人一擁而上，鶯鶯知道局勢已定，喊來青青，又發(fā)幾枚暗器。
季松巖將懷玥一并帶到右首躲避，只聽見解令辰喊道：“聲東擊西啊，她要跑啦！”
懷玥和季松巖沖出客棧，哪里還有鶯鶯的影子，只有看客倒霉挨了刀子，看情勢少不了驚動官府。她回頭對解令辰說道：“趕緊收拾，咱們得跑！”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要上樓拿銀子付房錢，卻見司空正和挽著夢安從柜臺過來。
“跑什么？”夢安指著那幾個紅蓮教徒發(fā)起了狠：“你們幾個，去把官兵引到城南去！加麻勒認(rèn)識吧？找他躲幾天，要想平安符的解藥，那就吐點(diǎn)有用的東西來！給老娘搪塞敷衍的，看我不把你的狗頭塞進(jìn)恭桶里！”
那十一人聞言，當(dāng)真聽話地跑了。懷玥給夢安豎了個大拇指：“姐姐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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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正和用白酒擦拭著刀刃上的血漬，將前堂的吵雜聲當(dāng)作不知。他右側(cè)是春雪樓的夢安，左側(cè)是懷玥和季松巖。四人在這小院里吹風(fēng)，一旁屋里是討論著晚飯吃什么的解家小輩。
兩盞茶的功夫過去了，外頭軍靴聲響沒了。掌柜進(jìn)來給夢安報上銀錢花費(fèi)，說了來人來歷，這才退下。
懷玥撐著半個腦袋看她：“夢安姐真是商道一把好手，姐姐不會也想學(xué)閩浙那位坐擁三街吧？”
夢安難得沒有瞪眼發(fā)怒，自從司空正和出現(xiàn)，她臉上總是一派親和綿柔?！拔铱蓻]燕家主有本事，只要老來不必露宿風(fēng)餐，啃菜頭，嚼咸菜，那也就很好的了?！彼鹛吝吷焓秩∨?，接過司空正和遞來的一碗糟米酒，甜膩適中卻不太順喉。她喝盡，將空碗遞給司空正和斟滿：“你說入關(guān)的有七十一個，你怎么就能確定？”
司空正和沖她笑了笑，“那日初八是好日子啊。那天夜里，我借宿在一家酒館的馬棚，原本是想隔天直接下來找君嵐，誰知半夜還讓我聽見動靜，到城門附近一看，竟有一撥系紅領(lǐng)巾的關(guān)外人入關(guān)。關(guān)鍵是看城門的士兵也不攔住他們，我好奇啊，叛軍入關(guān)還要相送的戲碼真沒看過。”
夢安淺笑，眉宇間還有些神氣，看司空正和的眼神里還有些崇拜的意味?！八裕愫闷娓チ?，沒被人發(fā)現(xiàn)，反倒發(fā)現(xiàn)了所謂的紅蓮教？”
司空正和難得見夢安看自己的眼神能這般溫柔，心里樂得就想再找十幾個紅蓮教徒殺了奉上，但他是鐵骨錚錚的一個浪子，要他說煽情的話，那是比柴君嵐更不在行。他微笑道：“他們商量事情用的是突厥語，料想城里百姓聽不明白吧，何況那時已經(jīng)是四更天了，沒什么人?！?p> “我原先一聽，以為是蕖仙教，但他們提到紅蓮圣火，那便不是了。我就在那城門邊待了一夜，看著五撥人進(jìn)來，最后那看門的士兵還說，這是最后一撥了，一定要取回他們的經(jīng)文?！?p> 夢安道：“于是你便一路跟到揚(yáng)州來？”
司空正和道：“那倒沒有。我跟著最后一撥人到了大都，看他們躲進(jìn)了一家賭坊。我跟進(jìn)去摸了兩把，聽到其中一個說是要找‘軒轅柴家那位’?！避庌@柴家也就桃花門一家有名頭，在中原更是只有柴華和柴君嵐姑侄常被人提起，可經(jīng)文這種東西，也只有家主才有。
夢安輕笑一聲，倒不是覺得他機(jī)靈，而是偏偏就把關(guān)注點(diǎn)投在‘摸了兩把’的字眼上?！澳撬究沾髠b贏了還是輸了？”
司空正和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一臉討好地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這不是以身犯險嘛，輸了贏了又有什么了不起？輸了大不了光著身子走，贏了那就多買點(diǎn)首飾給你?！?p> 夢安敷衍地笑了笑，反正司空正和那手氣是逢賭必輸，她也不奢求聽到什么意外，人只要活著就好，回頭便與懷玥說道：“你那日來我春雪樓，要見的是隔壁院子的故人吧？我想你也見過了，以后也不必在我那兒鬧事，要找人，提個名字便是，省得我還得收拾殘局?！?p> 懷玥臉上一紅：“夢安姐說的是。我那日也是沒了法子，哪知道姐姐通情達(dá)理?！?p> 夢安哼了一聲：“通情達(dá)理，還跟這廝在我雅間里勾搭？”
司空正和三根手指向天發(fā)誓：“我司空正和發(fā)誓，那日不是我先動的手?！?p> 懷玥瞪他一眼：“司空正和，你要不要臉？”
夢安嗤笑一聲：“他本就沒臉沒皮，你跟他談什么臉面？行啦，我夢安也是明白人，要是信他不過，他這些年也別想來找我了。懷家丫頭，我有些話與你說，你跟我去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