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掛著幾顆孤星,大地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帳。
墻內,他一宿沒有合眼,或坐或站,或許他難掩自己的激動心情,抑或是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
他的腦袋如同放電影一般,將這數(shù)年發(fā)生的事情,前前后后,來來回回播放…
看著這間空蕩蕩的屋子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他感觸頗多。
他在這座鐵墻里呆了十年,而就在這間屋子,他已經(jīng)連續(xù)送走了八位。
但今天卻是他被釋放的日子,七月二十七日,他默默在心頭盤算著日歷。
十年了。
最啊,一個人生命中最寶貴的一段時光,卻被他揮霍和浪費在高記的鐵墻里,也許是因為年少輕狂,亦或是因為沖動的懲罰,他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變形,原本挺拔的身軀變得佝僂起來,同時他的腰椎間盤突出,就連最近一次的急癥住院,發(fā)現(xiàn)他的胃和肝也有了病變,命運是不公平的,因為每個人對于自身以外的所有事物定義不同,命運是公平的,當一個失去信念的時候,也會給你新的希望。
就拿這次出獄來說吧,原本不在他的計劃當中。
但他不得不將時間提前,因為一些無法預料和事情,比如自己的身體狀況...對于外面這十年來發(fā)生的事情,沒人來探望過自己,倒是獄警老齊與自己聊過幾句,外面的世界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呢?這是他在高墻里的最后一個問題,他還來不及想像和假設,就聽見了腳步聲和開鎖的聲音,手續(xù)很快就辦理妥當,兩個荷槍實強的WJ戰(zhàn)士遠遠跟著,兩個獄警一前一后帶著自己朝著通往自由的大鐵門走去,他依舊耷拉著腦袋,看不見臉上的表情,腳步也不緊不慢...
“咣當”
隨著鐵門的打開,兩個警察率先走了出來。
初升太陽剛剛升上山頭,就被幾片鮮紅的朝霞掩映著,陽光從云縫里照射下來,他抬起左手,遮住眼睛,大步從門里跨了出來。
”老蘇”
獄警老齊伸出了雙手,他轉過身來,有些吃驚。但看到老齊伸出的雙手,他緩緩伸手,兩個男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獄金老齊明年就要退休了,是一位不茍言笑的老警察,但對蘇文啟例外。正因為如此,蘇文啟也愿意與他交流,兩個身份截然不同的人,在這座鐵墻內建立了友誼。
“明年我退休之后,到時候咱倆喝兩盅?”老齊輕輕說道。
”在這之前希望永遠不要在這里再見“老齊一邊解開他的手銬,一邊說道。
”哈哈“一陣爽郎的笑聲讓蘇文啟再次感受到一陣溫暖,他伸開手指,陽光從他的指縫穿過,陽光從未離開,他的手慢慢的收攏,就像是將陽光抓在手中了一般。
這時,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子騎著單車撥弄著鈴鐺,由遠及近。
一行人看著她將單車停在了不遠處,也眼瞅著她從后座上拿下來一束花。
獄金老齊和蘇文啟大眼瞪小眼,因為今天出獄的除了蘇文啟還有其它幾位,但老齊心里清楚,姓蘇的就只有身邊這位。轉眼間她已經(jīng)來到了蘇文啟的面前,只見她雙手將花往上一捧。這一是束鮮艷的紅玫瑰,嬌艷欲滴。
”您就是蘇先生吧…“小女孩故作鎮(zhèn)靜卻又明顯有點發(fā)怯地問道。
蘇文啟象征性點了點頭,獄警老齊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蘇文啟的臉,可那張有些發(fā)黃的臉上也彌漫著一絲絲疑惑。
“那就沒錯了,這是有人送給您的花”。說完,她不由分說就將花往蘇文啟手中一塞,就急急轉身,準備去騎車走人。
“哎…”
金文啟和老齊同時喊了一聲。
“哎呀,真是的,我還要上課呢”小女孩嘟囔著。
她依舊是頭也不回地走到單車跟前,跨坐在單車上,左腳支在地上,右腳將腳踏撥上來后,身子往前一探,然后才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花店讓我送的,5塊錢辛苦費,其它的我不知道”。說完一陣風似的消失在眼前。
蘇文啟看著手中一捧火紅的紅玫瑰,他有點不知所措。
反倒是獄金老齊,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
“好了,好了,有人送花終歸是好事”。
說完,他拍了拍金文啟的肩膀,接過同行一位年輕獄警遞過來的信封袋子,遞到了金文啟的跟前。
“帶著吧,這是我個人的一點意思”,說完他不由分說,塞進了金文啟的口袋,客套了兩句,就準備和獄警回去。
這時,金文啟一把拉住了老齊的胳膊,老齊身子一顫,而大門崗的武警也將目光移向這邊。
“老齊”
老齊會意,給身邊的年輕獄警遞了個眼色,年輕人向武警示意后,自己站在了遠處。
“為什么這么關照我?”金文啟冷靜地吐出幾個字。
“咳咳咳”獄警老齊咳嗽起來了,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蘇文啟。
然后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從他身旁走了過去,和年輕獄警一起走了進去。
金文啟身后的鐵門再次關上,只是這一次,他是在鐵門外。
他的手里多了一個紙團。
紙團上只有兩個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