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沈家大宅（下）

　　燕羅在劍下樓呆了一個多時辰，既酒足飯飽又問到了重要的信息，他拍了拍肚子，若有所思的走出了劍下樓的大門。等回到鐵匠鋪的時候，沒想到陳天佑竟然真的做起了打鐵生意，墻上掛著下午的單子，正麻利的敲打著一把菜刀。陳天佑見到燕羅回來，他放慢了手里的進(jìn)度，問道：“小兔崽子，下午跑哪去了?！?p>　　燕羅湊上來一邊看著陳天佑打鐵的流程，一邊將自己下午的見聞告訴了他。陳天佑聽完燕羅的講述，也有些驚訝道：“沈家竟然和江南商會有這么層關(guān)系?！?p>　　燕羅道：“這兩家怎么樣和我無關(guān)，但問題是我要怎么下手？誰知道江南商會什么時候會來人，來的人里又有沒有范田廣?！?p>　　陳天佑罵道：“王八羔子，這么些年白教你了。還以為在廬州那樣天天趴地上玩泥巴嗎？”

　　面對陳天佑這樣的訓(xùn)斥，燕羅早就習(xí)以為常，估摸著自己忽略了什么細(xì)節(jié)，趕緊閉上嘴到后院準(zhǔn)備晚飯。

　　第二天清早，陳天佑悶聲生起爐子，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卮蚱鹆髓F。

　　燕羅坐在床上，將青丹吐納法例行運轉(zhuǎn)了一遍，待修煉完畢，看著陳天佑似乎沒有給他什么指點的意思，只好一個人出門尋些靈感機會。

　　出了門，燕羅想著先去沈家附近轉(zhuǎn)上一圈踩踩點，搜集一些情報。按著昨日店小二給的沈家大宅的位置，燕羅很快就來到了沈家大宅的附近。果真如那店小二所言，沈家乃荊州當(dāng)?shù)匾环礁缓?，所居豪宅也定然是一片朱門高宅富貴繁華之中。離著老遠(yuǎn)的距離，就見隔著條河水那邊的豪宅鱗次櫛比，盡是荊州富貴豪宅聚集之處。燕羅環(huán)視了一眼這富宅林立的建筑群，驚地伸了伸舌頭，這樣繁華，在廬州可真是從未見過。踏過河上青石拱橋，便是這一片富貴之地，四面目光所及，都是朱門青瓦，玉石金漆，往來路人也大都穿戴奢侈，陣陣珠光寶氣撲面而來。

　　“嗨！那邊的小兄弟！”

　　冷不丁的，燕羅只聽身旁一人高聲喊道。他回頭張望，見四個三十來歲身著簡樸的壯年男子圍坐在高墻樹蔭下，其中一人正向自己招手示意。燕羅稍稍錯愕，遲疑之下，慢慢地走了過去。那群壯漢將燕羅打量了一番，問道：“小兄弟可也是來找活做工的？”

　　聽他這么一說，燕羅頓時反應(yīng)過來，這一路走來，一直見不少壯年男子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原來都是些在這找些工干的勞力。想來也是城中尋常人家沒有田地耕種，閑置的勞力就來富貴大宅中做些長工家丁賺錢過活。想到此處，燕羅腦中靈光閃動，有了打算?！笆前　毖嗔_向那壯漢點頭道。

　　那壯漢道：“小兄弟看起來很眼生，應(yīng)該是第一次出來找活做的吧?！?p>　　燕羅腦子轉(zhuǎn)了一圈道：“是啊，我是外地人，本來是跟著師傅學(xué)鐵匠手藝的。可惜師傅遭了劫難，身子殘廢，所以手藝學(xué)不成了個，只好出來找工賺錢?！?p>　　“怪不得”壯漢道，“看你年紀(jì)挺輕，身子骨也不算硬，其實不適合來富貴家做事?！?p>　　燕羅聳聳肩，道：“沒辦法，生活所迫。”

　　“我們哥幾個也都是多年在這做工賺錢的，小兄弟既然沒什么經(jīng)驗，不如和我們一起也有個照應(yīng)。”這漢子倒也熱情，也不管燕羅答不答應(yīng)，就抓著燕羅一起坐了下來。

　　燕羅心中有著其他打算，也正好需要有人指引，就和這幾個壯漢聊了起來。

　　言談間，燕羅和幾人熟悉了不少。那個一直招呼自己的人名叫羅本水，剩下三個里，那個精瘦的高個名叫宋大光，另一個身形壯碩滿臉橫肉的大漢叫劉榮寬，剩下一個矮小敦實的名叫張忠。

　　羅本水拍了拍燕羅的肩膀，問道：“陳老弟，你這回出來，是打算做長工還是短工，還是賣身做家仆？”

　　燕羅倒是被他問住了：“有什么區(qū)別嗎？”

　　羅本水解釋道：“做家仆是要和東家簽了賣身契的，雖說能一次拿不少銀子，吃住都在東家，每月還有工錢，但是一輩子改了名字，受人指使，實在憋屈。若不是走投無路還急需用錢，就千萬別把自己賣了。長工和短工雖說掙得沒家仆多，但好歹是個自由身，和東家簽了契約，干多久拿多少，逢年過節(jié)若是還有什么精力，做個短工掙得也不比家仆少?！?p>　　說著，他指了指一同的幾個人道：“你看，我們哥四個就是平日里做長工，逢年過節(jié)遇到這家那家急缺人手再去做短工，每年多的話能掙上十幾兩銀子，帶上家里婆娘平日給人縫縫補補賺的，一家子吃穿不愁了。雖然陳老弟你師傅殘疾，但好歹還能做個鐵匠活掙錢，我看就做個長工，穿插做個短工，沒活的時候跟你師傅學(xué)學(xué)手藝也足夠了?！?p>　　燕羅點點頭，正要再問些事情。一旁那精瘦的宋大光插了進(jìn)來道：“小兄弟，老哥我好意提醒你，這一帶富人區(qū)，若要做短工長工，千萬千萬別貪了工錢去沈家大宅?！?p>　　“咦？”燕羅驚了一下，沒料到這沈家大宅真是話題百出，剛想問沈家的事情就被人提了出來。

　　宋大光道：“你如果去各家門口看貼的招工告示，一般長工一個月的工錢能給四五錢銀子就真的是很大方了。但是這么多大宅子，只有沈家敢給三兩銀子?！?p>　　燕羅驚了一跳：“啥？三兩銀子？怎么這么多？”

　　聽到這邊討論起了沈家，那邊另外兩個漢子也參與了進(jìn)來。那個身形壯碩的劉榮寬罵道：“那狗日的沈東生老賊，簡直是個吸血鬼。當(dāng)年哥幾個不知道這老賊的花花腸子，一個月三兩銀子，還以為遇到了活菩薩，結(jié)果去了那才知道，簡直不把你當(dāng)人看，一個人干四五個人的活。頭三天就累殘了幾個年紀(jì)稍大的老工，一天兩頓還不見油水。其他幾個累了十來天，實在干不動，工錢也拿不到就走了。哥幾個當(dāng)時年輕身子骨還算硬朗，硬撐了一個月結(jié)了工錢，回家養(yǎng)了小半年才緩過勁來?！?p>　　張忠這時候也咒罵道：“這老賊不知道坑了多少壯丁，后來沒人愿意去他家做長工，他就改一季十兩銀子，工錢一季一發(fā)，又害慘了多少人。”

　　這一提起沈東生，四個漢子心里的怒火騰的齊齊冒了出來，什么惡毒的話都冒了出來。

　　羅本水又道：“還有，別以為沈東生是個吸血鬼，她那個還沒出嫁的女兒沈微漪才是真正的女羅剎王！真不知道江南商會怎么會看上這樣的娘們做媳婦?！?p>　　燕羅聽他們幾個這一連串的咒罵抱怨，問道：“這個沈微漪又怎么了？”

　　羅本水應(yīng)道：“別看現(xiàn)在沈東生是沈家的主人，畢竟他沒個兒子，以后沈家沒了后，誰還在乎他。倒是他這個女兒鐵定是以后江南商會的夫人，得罪沈東生也不敢得罪這個小姑奶奶。沈東生這個鐵公雞平時一毛不拔，對這個女兒可真是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要說這沈東生不把下人當(dāng)人看，這小娘們就不把下人當(dāng)畜生看。各種手段折騰你，弄你，就差沒給你弄死去。”

　　劉榮寬怒道：“我那會給沈東生從城外莊子往城里宅子扛米袋，一天扛了十幾個來回，后背都扛脫了幾層皮，這臭娘們居然趁著我不注意，在我上衣里撒了一把辣椒面。操他姥姥的，老子整個后背差點就廢了，爛的一塌糊涂，連直著肩膀就不行。也幸虧那個月就剩兩三天，硬咬牙扛了下來，最后衣服和血肉黏在一起，取下來又遭了一場罪。”

　　羅本水點點頭，道：“我們那會還沒去沈家做工的時候，就聽說了這姑奶奶的惡名，真進(jìn)去了才知道百聞不如一見，平日里都繞著這姑奶奶走，可千防萬防還是遭她毒手?！?p>　　沈微漪這話題一開，羅本水四個一個個大吐苦水，將她的各種手段一一道來，聽得燕羅頭皮發(fā)麻。

　　“陳老弟”羅本水拍了拍燕羅肩膀，“老哥叮囑你一句，千萬千萬別去沈家做工，給的錢再多也別去，錢多命不夠花?！?p>　　燕羅敷衍的點點頭，暗道這騎虎難下，不去也得去。而且就算這小婆娘真的是尊羅剎，他也不信自己堂堂殘君閣訓(xùn)練營排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刺客會怕得了富家小姐的雕蟲小技。

　　這談話間，大半日也都過去，羅本水幾個帶著燕羅將這一片街道轉(zhuǎn)了一遍，見各家都沒有貼出來招工的告示，就互相招呼一聲各自回家去了。

　　回到鐵匠鋪的時候，陳天佑剛滅了爐子，正在清點一天的收入。燕羅進(jìn)門就道：“老不死的，我有主意了。這生意，我要潛入沈家去做。”

　　陳天佑問道：“怎么，這大半天出去有了什么想法？”

　　燕羅道：“我去荊州的富宅區(qū)轉(zhuǎn)了一圈，遇到了不少在那找活做的普通百姓，這提醒了我，可以假裝是長工，這樣就可以長期潛伏在沈家等待目標(biāo)出現(xiàn)了。”

　　陳天佑稍稍點了點頭，問道：“算盤倒是打的不錯，不過呆在沈家，你能保證自己不會暴露嗎？”

　　燕羅道：“我只不過才在那呆了一天，情報哪有那么周全，誰知道沈家宅子里有什么樣的人物。等我在那多呆幾日，也許就能搞到更詳細(xì)的情報?！痹捯粢晦D(zhuǎn)，燕羅又道：“我擔(dān)心的倒不是這個，我就怕時限到了，要是江南商會的那個什么范田廣不出現(xiàn)怎么辦?！?p>　　陳天佑哼了一聲，道：“刺運氣也是一大變數(shù)。老天讓你不成，你也沒辦法。這變數(shù)不在自己手中，你就只能將掌控自己手中的局面變得更加有利。若目標(biāo)不出現(xiàn)，你如何能全身而退，不暴露才是你注重的，而不是他不出現(xiàn)怎么辦?！?p>　　燕羅若有所思道：“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他要是真不出現(xiàn)，我這乙等刺客的考核豈不是就這么吹了？”

　　陳天佑這回倒是覺得話已說的夠多，再也不多言一句，端起一盆清水，抄起毛巾，就到后院洗澡擦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