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清見燕羅就這樣踉踉蹌蹌地?fù)溥^來,冷笑道:“又找個什么阿貓阿狗?!毖粤T,雙掌歸一,輕巧卸去燕羅來勢,向身后一掀,燕羅也是滾了出去。
燕羅雖然到現(xiàn)在還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以,但被馮子清這一招掀飛,卻激發(fā)了他刺客本能,當(dāng)即就地打了一個滾,輕巧地站起身來,仿佛什么事都沒有。
“咦?”馮子清沒想到燕羅竟能毫發(fā)無傷的站起身來,頓時驚奇微怒,“有點(diǎn)意思?!毖粤T,展開柳葉游身掌的身法,欺身攻來。
馮子清是誰,燕羅壓根是不認(rèn)識的,但是見她這招法儼然師出名門,哪里敢有松懈,但顧及周圍有人,不敢施展出來刺客獨(dú)有的手段,免得暴露了身份。于是燕羅將身一縮,極丑的在地上滾了一圈,躲開馮子清的攻勢。
馮子清這一掌襲來,腦中猜測了燕羅十七八種應(yīng)對方式,卻壓根沒想到燕羅會用這種地痞流氓街頭打架的方式躲了自己一招,自己這一掌打空,燕羅卻像一條泥鰍一樣從自己身子旁邊滾了出去。
馮子清仿佛受了蔑視一般,怒道:“什么亂七八糟?!毖粤T,又轉(zhuǎn)身攻來??裳嗔_依舊在地上打滾后退,四肢胡亂擺動飛舞,愣是讓馮子清沒辦法近身出招。反倒是馮子清被擾的心煩意亂,不經(jīng)意間被燕羅一腳蹬在肩膀上,留下個黑漆漆的大腳印。這一下,馮子清可徹徹底底的火了,旁邊那么多人看著,自己竟然在這個地痞流氓一樣的招式手里吃了那么一虧,哪里能咽的下這口氣。當(dāng)下施展柳葉游身掌最精髓的身法掌法,非要給燕羅一個教訓(xùn)。
燕羅這一套滿地打滾,雖然看起來極其難看不雅,但卻是上代天刺劉千城總結(jié)的刺客之道中“徒手式”的精妙之處,刺客殺人無章法,全憑本能反應(yīng),潛意識的躲避出招,所以燕羅此法全靠著反應(yīng)見招拆招,又不留下一點(diǎn)套路令人琢磨。
可馮子清一施展出來最精妙的柳家堡絕學(xué),燕羅頓時就感覺吃緊,那馮子勁步步緊逼,雙掌套路隨著腳下步子耍的花團(tuán)錦簇,應(yīng)接不暇。
“混帳東西,還想跑!”馮子清漸漸逼近燕羅,終于封住燕羅全部退路,一掌合實(shí),當(dāng)頭就朝燕羅天靈蓋拍了下去。
燕羅心中一凜,身子打了個轉(zhuǎn),出人意料的反向前仆,雙臂張開,一把抓住馮子清左腳腳踝,竄到她身后躍起。此招是燕羅修習(xí)藏兵式與徒手式后總結(jié)出的一套刺殺之法,本意是抓住目標(biāo)腳踝竄至身后,借力將其掀翻倒地,再出匕首割斷目標(biāo)雙腿筋骨的刺殺招法。但此時燕羅沒敢隨身攜帶兵刃,也不敢出匕首刺殺,這一招雖然得手,但沒了后續(xù),反倒是站在原地楞了一下。
馮子清被燕羅抓住腳踝,一頭向前栽了過去,辛虧燕羅楞了一下沒了后續(xù),她驚怒交集,當(dāng)下單掌著地,原地打了個筋斗重新站起,腿上發(fā)力掙脫燕羅。她氣得兩頰通紅,沒想到竟栽在一個土財主家的下人手里,這怒火中燒,頓時迷了心智,起了殺心,側(cè)身一腳就朝燕羅面門上踢去。
燕羅方才一招因?yàn)闆]帶匕首,所以愣神被馮子清掙開。卻猛覺馮子清殺意大起,全身繃緊,就朝自己面門一腳提來。他腦中轟然巨響,雙目瞬間緊鎖馮子清全身上下每一處,心中大驚,竟察覺馮子清身上竟懷有刺客藏兵之法。當(dāng)下后撤一步,雙臂護(hù)在身前,擋住馮子清這一腳,卻避開她足尖所在。只聽“噌”的一聲,她足尖猛地彈出一只三寸長的刀片,險些刺瞎他的右眼。
燕羅當(dāng)年經(jīng)受陳天佑訓(xùn)練時,曾成日身著藏兵衣甲,周身上下全是貼肉兵刃,稍有動作便會傷及皮肉,所以尋常人藏兵與身,到底有何細(xì)微表現(xiàn),燕羅早已了然于心。這藏兵刃于腳底實(shí)在是太過尋常。尋常人走路,必是身體前傾,腳掌彎曲,再屈膝跟上。而足下藏有兵刃,腳掌不能過分彎曲,所以行走之時,必然是先提膝邁步,再身體前傾跟上。這馮子清方才交手時,并未行走,也就是方才這一腳出前,她前行一步,頓時暴露了這藏兵所在。燕羅冷笑一聲,一口咬住馮子清足尖兵刃給抽了出來。
馮子清見燕羅將她足尖兵刃給咬了出來,大驚失色,自己足下這一機(jī)關(guān),乃是瞞著師傅和兄長裝配上的。若是暴露,自己輕則重罰,重則廢了一身武功。
“這是你找死的!”馮子清此時殺心決絕,體內(nèi)真氣爆膨,內(nèi)力轟然暴漲。
燕羅做了那么久的刺客,感受到馮子清這不加掩飾的殺意,也是心中大駭,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覺她腿上一股洶涌內(nèi)力咆哮而來。
“好強(qiáng)的內(nèi)力!”燕羅此回乃是頭一次見識正宗內(nèi)功,自己修習(xí)了小半年的青丹吐納法在馮子清自幼修習(xí)十余年的內(nèi)力面前,實(shí)在是不值一提。
“撒手!”燕羅料想,若是馮子清將這綿綿不絕的內(nèi)力全都打入自己體內(nèi),自己必然是重傷,當(dāng)下趕緊撤了雙臂,連連后退。可這些許的內(nèi)力襲來,燕羅也是絕難好受,噼里啪啦滾了老遠(yuǎn),直撞到院墻上才吐了一口血停了下來。
“住手!”
就在此時,聽聞了動靜的馮子勁趕到此處,恰好看見馮子清足下兵刃將要取燕羅性命的一幕。
沈微漪那見過真刀真槍的場面,早就被燕羅這一口鮮血嚇得失了神。直到馮子勁走近,這才緩過神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這,這……”隨后而來的沈東生見著這個場面,也是半天沒說出話來。
馮子勁緊盯著馮子清的鞋子,雙手怒極顫抖。馮子清深知兄長性子,她又一向畏兄如父,也是嚇得臉色發(fā)白。
“仗勢欺人,腳下藏刀,這么下三濫的招式你也會了?”馮子勁怒叱道,“家規(guī)門規(guī),你還真是全都忘了!”
沈東生見馮子勁如此呵斥馮子清,也是趕忙勸道:“賢侄,莫不是我家沈微漪待客不周,我這女兒平日里慣壞了,可別全怪侄女啊。”
言罷,他又轉(zhuǎn)對沈微漪罵道:“你到底怎么頂撞別人了,還不給別人道歉。”
馮子勁知道自己妹妹對沈家頗有微辭,連忙護(hù)住沈微漪道:“伯父,我心中有數(shù),我們還是先顧人性命要緊?!?p> 言罷,他趕緊上前查看燕羅傷勢,又吩咐下人將行商攜帶的上好藥材取來。就在這時,燕羅吃痛呻吟一聲,慢慢爬了起來,又吐了一口鮮血,揉了揉雙目。
“咦?”馮子勁驚了一聲。方才馮子清的一腳他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一腳,一般人中了不死也殘,沒想到燕羅這尋常的長工下人,竟然受了一腳還能自行站起。
“這位……你……可有感覺哪里不適?”馮子勁趕忙問道。
燕羅到現(xiàn)在還沒明白往來經(jīng)過,只是覺得胸口隱隱作痛,卻好像并未內(nèi)傷。
“哎?這不是那個壯成牛的小子嗎?”沈東生認(rèn)出了燕羅,連忙向馮子勁解釋道,“賢侄莫慌,這小子身子骨好的很,當(dāng)時我招他進(jìn)來的時候,一個人扛了幾百斤的貨物都不眨眼的?!?p> 馮子勁拉起燕羅,結(jié)果下人送來的極品傷藥,抱拳歉道:“這位朋友實(shí)在對不起,在下馮子勁,舍妹無禮傷了你,這是我行商域外收購的絕佳的傷藥,還請調(diào)理好身子?!?p> 燕羅雖然還搞不清什么狀況,但一聽到馮子勁自報名號,這才驚得反應(yīng)過來原來剛才交手的女人,就是江南商會長女馮子清,柳家堡堡主的得意弟子之一。想到這個,燕羅還是陣陣后怕。
他連忙接過馮子勁送的傷藥,道:“應(yīng)該不礙事,休養(yǎng)一下就行了?!?p> 馮子勁這時轉(zhuǎn)向馮子清,怒道:“還好沒傷到人性命,但你今日所謂,我且都記下,父親師傅到時候該如何罰你,你可做好準(zhǔn)備?!?p> 馮子清諾諾點(diǎn)頭:“是,小妹記住了?!?p> 馮子勁又道:“現(xiàn)在你就回東萊客棧思過?!?p> 馮子清點(diǎn)頭應(yīng)道,謝了沈東生,一個人回客棧去了。
馮子勁回頭正要再問燕羅情況,卻找不到燕羅的蹤影,他連忙問道:“剛才那個朋友呢?”
沈東生道:“下人死活,那需要管,我剛才打發(fā)走了。剛才沈微漪一個人跑回房間去了,估計剛才的事把她嚇得不輕,你好去看一下?!?p> 馮子勁皺了下眉頭,道:“這不好吧,怎好進(jìn)微漪的閨房?!?p> 沈東生急道:“你我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顧忌?!?p> 沈東生半推半就,總算是勸著了馮子勁去安慰一下沈微漪。
沈微漪此時呆坐在房內(nèi),眼淚簌簌地往下掉,也不知是被方才一幕嚇得,還是因?yàn)轳T子清給的委屈。
就在這時,沈微漪只覺身后微熱,一只寬大臂膀輕輕地將她攬入,馮子勁聲音低沉溫和道:“微漪,怎么還在生氣?”
沈微漪趕緊擦干眼淚,強(qiáng)忍著笑道:“剛才姐姐太兇了,我真的被嚇到了。”
馮子勁輕撫沈微漪額頭,將她轉(zhuǎn)過來面朝自己,又把她被馮子清掌風(fēng)打亂的秀發(fā)緩緩梳理柔順,安慰道:“我已經(jīng)懲罰過她了,她下次肯定不會對你兇了?!?p> 沈微漪“哦”了一聲,又趕擦掉了眼角的余淚。
馮子勁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繡木盒,道:“這是我從西域搜集來的一套首飾,送給你,看看喜不喜歡?!?p> 沈微漪輕輕松開懷抱,打開錦盒,只見一套精美的異域風(fēng)情的首飾,整整齊齊的用綢緞包裹好,絕非是大唐國內(nèi)所能見到的物件。沈微漪見了這禮物,頓時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喜笑顏開,高興的又抱著馮子勁半天沒有撒手。
馮子勁見沈微漪終于露了笑臉,自己也稍稍松了口氣,便與她相對坐下,互訴一年未見的心里話。
天色漸晚,馮子勁察覺時間已至,便擺擺手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p> 沈微漪輕呼一聲,拉住馮子勁衣角,挽留道:“怎么剛來就走,也不留下吃個晚飯?!?p> 馮子勁握住她的手掌,道:“江南商會的規(guī)矩,行商途中,一日三餐必須和商隊(duì)的兄弟們一起。”
沈微漪知道商會規(guī)矩森嚴(yán),是江南商會立于大唐的根本之一,不好再挽留,只是問道:“那你什么時候走?”
馮子勁道:“明日中午便走,臨別時侯,我還會再來看你的?!毖粤T,輕輕用她入懷,撫慰一會,便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再看燕羅這邊,他被馮子清踢了一腳,胸口的火辣刺痛,緩了半日也不見好轉(zhuǎn),那催命的梁管家也不管,還是跟在屁股后頭催著他上工。這下工后,胸口依舊是隱隱作痛。不過這傷勢,比當(dāng)年在殘君閣每日摸爬滾打經(jīng)受殘酷訓(xùn)練時的傷要簡單得多,倒也能挨得過去。他如今最在意的仍舊是刺殺江南商會范田廣的生意,可江南商會來了半日,自己也只見到馮子勁馮子清二人,也不見其他商隊(duì)成員。燕羅正煩惱此事,卻聽身后一人道:“朋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