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宗四下看了看,眸光一動,拉起了翻倒的案幾,猶豫道:“殿下,這……?!?p> 輫子堯木然地看過去,心猛地一跳,案幾的一角,赫然是幾處血跡。早已干透,卻更加刺目。輫子堯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慢慢看向酉宗,顫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酉宗猶豫地看著他,不知道要不要說,輫子堯卻沉聲道:“說,那晚你在?!?p> 酉宗咬牙將聽到的都說了出來,最后道:“太子離開時,……屋里有響動,屬下本以為……,”輫子堯沒有再聽到酉宗后面又說了什么,他完全想起來了,他……推開了她,她……
輫子堯抱著頭癱坐在軟榻上,感覺一種對自己的驚懼,那晚的那個決不是自己!即便自己是有些目的,但絕對是想護她一世的!不是為了補償她,不是為了與串家主的師徒之情,不是為了與串瓷祈的兄弟之誼!自己真真切切地愛著她,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為什么會這樣?自己為何會說那樣的話,還會再次失手傷了她。她如何了?她……只是生氣了,氣極了!輫子堯亂七八糟地想著。
酉信又沖了進來,“殿下,皇上急召!”
輫子堯似乎找到了行動的方向,又直覺不是,但還是抬腳往外走。酉宗與酉信互相看了一眼,急急跟在后面。輫子堯快出院時,聽到花墻后一待女的聲音笑著道:“聽說那日太子發(fā)怒,是因為太子發(fā)現(xiàn)太子妃入府前與旁人不干凈!也是,一流落在外的小孤女怎么干凈的了,嘖嘖!哪一條能同另兩院相比,……也不知是……”
這話像是掄了輫子堯一棍子,他繞過花墻,紅著眼睛看著正掩著嘴輕笑的宮女,“你說什么?”
兩個閑話的待女根本沒有看到輫子堯入院,萬不會想到太子居然從院里出來,嚇的撲通一下跪了下去,不停地磕頭,“太子,饒命!”
輫子堯一掌拍了過去,兩個宮女的頭被拍碎了,一地的紅白。輫子堯恨恨道:“將那日在外當值的都殺了!都殺了!”
酉信得令要離開,酉宗急道:“太子息怒!太子先入宮,屬下馬上去找人!一定查到太子妃的行蹤!”
……
玉惠皇城書房內(nèi),輫子堯跪在下首,只覺得輫復的咆哮似乎在遠處,根本打不到自己身上,但最后一句話扯動了自己的心魂,“既然已經(jīng)撕破臉,那倒也干脆了。休就休了,你將她抓了,將串家圍了,朕就不信沒有將她逼入絕境的辦法!”
輫子堯吃驚地看向輫復,“不……不……父皇,兒臣會想辦法將她找回來,平了這事,這事兒只能徐徐圖之?!?p> “出了這事兒還如何徐徐圖之?圣旨都出了再往回收?懷瑜還要不要臉面了!這事你別管了,朕來處理。文寶,叫謝玉堂來。”
輫子堯的血都涼了,但父皇的脾氣自己是知道,自己再說什么只會讓他更一意孤行,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開口道:“父皇,……找她定是要找,但是不是要公然拿人,是不是查了串家還得請父皇三思,要知道這串牧啟與父皇在盛元一直是個美談,而串家的特權是父皇開國時給的,兒臣覺的盡量還是不要玷了父皇的美譽?!?p> 輫復停住了。
從皇宮回來,太子府的書房人進人出的直到晚上。酉信送來的最后一個消息是:“滿城流言紛飛,串瓷玥的身世已經(jīng)被歪曲傳唱,說她入太子府之前就沒了清白,在太子府又興風作浪,懷瑜看在故人的份上一直包容,但她在省親時泄忿動了聞人惜的墳也就罷了,還被人撞見與她的管事禾焰有染,懷瑜太怒,一是為了給聞人家一個交待,二是不能讓人毀了懷瑜體面,這才圣旨休了串瓷玥。謝家出動暗衛(wèi)尋人,也并未查封串家一隅。”
雖然自己的話起了一點兒作用,父皇沒有做絕,但輫子堯還是覺萬箭穿心,整個內(nèi)臟都攪成了一團,不能讓她聽到這些,自己得在他們之前找到她。好在酉宗進來,給了輫子堯想要的:禾焰往鴻煊去了,所以她很可能是去煊學了。
輫子堯點頭,居然對這個結果極是慶幸,她不在盛元就好。輫子堯剛讓酉宗去取銀面,酉信報花小將軍到了。他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讓花珞進來了。
“何事?”輫子堯不耐煩地對行禮的花珞一揮手。
花珞有些驚異,要知道這位太子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從沒有人見過他煩燥發(fā)怒。哪怕在聞人惜身死后,他只是變的沉默了一些而已。
“皇宮內(nèi)的玄點都清過了。昨日皇上……要臣將太子府內(nèi)的玄點也都……”
“不必!”
“這……是!”
輫子堯見花珞不走,不耐煩看向他,“還有什么事?”
花珞似乎咬了咬牙,不再猶豫,“臣斗膽,串瓷玥已經(jīng)身敗名裂,可否不要再下死手。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臣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
輫子堯從未這么失敗過,他氣怒交加,已經(jīng)強自恢復的平靜讓這一句話打翻。一個洛明灝,一個禾焰已經(jīng)讓他憂心,他從來沒有想過花珞為她求請。似乎滿世界的男人都知道她的好,而只有自己不知道?!安皇俏遥∥覜]有休妻!我只是……”輫子堯終于失態(tài)喊了出來,但只是什么卻再也說不出來,只好道:“她……暫時無事,她回煊學了?!?p> 花珞看到輫子堯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卻變的復雜起來?!拔?guī)煾鐜к娡说侥先炬?zhèn)一帶。他該是也得了信了。太子若……對太子妃……有相護之意,還是得快些?!?p> “你是說洛明灝對瓷玥還會有心思?瓷玥畢竟……已經(jīng)嫁了人”
花珞嘲笑地看了他一眼,“整個玄門都知道我?guī)煾鐞坌∪龕鄣寞偪瘢乙郧耙仓皇嵌?,直到我成為全引,入住上上央,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師哥他不準我動和荷居的一草一木,而自己每日都要去和荷居,而那時她是“死”了的!他同貝靈和離就和離了三次,這次終于得償心愿。貝靈和小世子一起被帶離了永安王府的,杜太妃也沒攔著,所以傳言說那孩子不是洛明灝的,應該是真的,所以那個洛明灝同貝靈根本沒有圓房的傳言也八成是真的。師哥這人根本無法用常理揣測。說實話,殿下與她大婚時,他居然能放手我都覺的奇怪。依他的性子,應該會不管不顧帶著瓷玥就跑。”
輫子堯的手動了動。他自然知道當時洛明灝是因為什么放了手。他抬眼看著花珞,“我不知道你同她還有交情?!?p> 花珞愣了愣,“殿下,臣同她同窗五載。雖然談不上什么交情,但她那樣的女子不該落到這樣的境地,所以臣才斗膽來此?!被ㄧ筮@話并未說完,但肚子里那句是萬萬不能說的,他自是清楚那個女子無論如何都不是自己的。
輫子堯支著額頭,沒有再出聲。……
花珞離開太子府,一身暮色,但一旁花池邊,有什么東西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ㄧ蟀韺⒛俏锸傲似饋恚且恢怀壬亩?,那是她的東西,在陣中曾見她戴過,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一只在這里?;ㄧ筝p輕擦掉上面的塵土,放到了懷里。
同時,太子府暗道中,一身月白長袍的子車予面沉如水,城外的阿五也已經(jīng)到位了。很快,兩匹駿馬風馳電掣的離開了玉惠,往西而去。
……
串瓷玥離開太子府時,正在紫玉暗室中的風元潞突然抬頭,他揮退了白悅音,靜坐了一會兒,突然大笑了起來。仇恨和欲望不僅可以讓煞氣大增,居然也能養(yǎng)大煞息,她該是又聽到自己的聲音了。風元潞突然起身,回到紫金皇宮,將半支虎符取了出來,交給待立在一側的寧以磷??粗鴮幰赞O消失在門口,風元潞挑起了唇角,只是,再無初雪般的誘惑,只有妖異的紫氣氤氳上騰。
天亮了,風元溢匆匆進宮,出現(xiàn)在上書房,“皇上要出兵盛元?!”見風元潞沒有否認,風元溢急了,“皇上,不是說只針對人,不用兵嗎?”
風元潞點頭,“果然有隙可用,朕激化了玉惠的煞氣,她已經(jīng)離開盛元了!”
“那為何還要對盛元用兵?”
風元潞沉默良久,居然搖頭,“不知道,但這是我感覺到她往煊學去時首先涌入腦子中的想法,朕知道一定沒錯!”
“皇上用直覺……決定這么大的事?。俊?p> “那不是直覺,那是一統(tǒng)天下的捷境,你不會明白的!”
“我們還在同大冶膠著,如何有足夠的兵力對付盛元?皇上三思!”
風元潞面露不悅之色,不耐道:“朕意已決,不必多言?!币婏L元溢還要再說,風元潞突然道:“安溢王爺,朕才是皇上!”
風元溢一驚,喃喃道:“可臣可是真心為皇上好??!”
風元潞突然輕蔑一笑,“朕知道,不過,朕還知道你也恨朕,不對朕做什么只是因為皇太妃罷了?!?p> 風元溢的臉一下子變的雪白,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風元溢。風元潞看著風元溢的表情似乎找到了有意思的事,繼續(xù)道:“你要朕的女人只是因為你要不了這龍椅,所以朕的你都要用用。你一直不明白香太妃為何對朕比對你好,也罷,朕告訴你好了,也算回了你對朕的這一份好。香妃從未愛過父皇,在她的歲月里,只有一個女人對她好,那就是朕的母后,你母親……愛的是我母親!而朕的這張臉是我母親的!她到現(xiàn)在也還是對著朕想她?!?p> “你胡說!”風元溢突然失了分寸,對著風元潞大吼起來。
風元潞瞇了瞇眼,“皇兄你風月滿都城,不會連這個事實都接愛不了吧,你自己府上還有兩個小倌呢?!?p> 風元溢一張臉開始發(fā)紫,唇角居然溢出血來。風元潞上前矮身,伸出長指挑了他唇邊鮮血看了看,從桌上扯了紙拭了手丟掉,邊往門口走邊道:“皇兄不必如此,在這風都,你即便恨著朕,也是最輕的,所以,回去吧,該如何還如何就是了,只是別讓挑戰(zhàn)朕的耐心。”
……
繼大治內(nèi)亂,群雄爭霸之時,風啟三十七年四月,天下再起風云,風啟侵略盛元,在落霞山脈一帶開戰(zhàn)。剛剛出了盛元西境的輫子堯被逼回盛元,領軍與風啟軍戰(zhàn)在了一起。禾焰雖比輫子堯先走一步,但還不如輫子堯快,也被截斷在盛元城關。
同戰(zhàn)爭一起飛速蔓延的還有驚動天下的風流艷事。這里面,玉惠失德被休的太子妃,大治三次和離的永安王妃,都不如風啟皇帝風元潞身邊的絕色美女引人注目。不光是因為白悅音的美艷不可方物,更是因為白悅音所靠的皇帝,風元潞異軍突起,他治國用兵處處透著詭異,但卻步步為營,件件計算的恰到好處。所以一時間,風元潞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霸主,似乎他主天下已經(jīng)成為大勢所趨,而白悅音也成了風頭正勁的無冕妖后。
不過,這盛元也不是好啃的骨頭,幾十萬大軍讓任何一個國家都難以消化,再加上盛元強悍的防御之術,風啟與盛元膠在一起,難分勝負。在這樣風起云涌的天下,又有誰會注意到兩年不見的倪玥又回到煊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