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且臉上的驚詫只存在了一瞬,低頭抬眼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云淡風(fēng)輕地說:“別多想,你也不是頭一日認識欒歌的。自古以來,靈氣都是由靈魂的顏色決定的。欒歌不是什么二魂人,那些花里胡哨的顏色也不過是他愛玩而已?!?p> 話雖這么說,無且心里卻不是這么想的。
欒煜從小與欒歌一起長大,欒歌最初開始修習(xí)時,不過四歲。
他與欒歌十二相識,那時欒歌才正兒八經(jīng)的與五祖學(xué)了第一個咒。說起來那咒也沒什么意思,就是能將蘋果變作梨,其他什么用處也沒有。欒歌偏是很喜歡那個咒,與欒歌在五祖出共同修習(xí)的一年里,無且再沒見過一個蘋果。
四歲,十二。
年紀都十分小。且都是欒歌不怎么通習(xí)這些亂七八糟的咒語的年紀。
那……
無且心里存了個疑影,卻并沒說什么。
欒煜傻歸傻,還沒傻到弱智的程度。他知道顯然無且在說瞎話,剛張口準備反駁回去,就被一道亮光晃了一下眼睛。
“小孩要醒了,洗漱的都備好了嗎?”無且問。
欒煜懵了一下。
啥時候小孩就醒了?
轉(zhuǎn)頭一看,南宸口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些什么,從羽絨被里像一條大白胖蟲子一扭一扭湊到欒煜身邊,把頭靠在欒煜胸口上蹭了兩下,覺得欒煜衣襟上那個金線繡的小花兒扎得臉疼,于是揉了揉眼睛,悻悻地坐了起來。睡眼朦朧的望著無且和欒煜。
“爹爹……”
欒煜將南宸抱在懷里慢慢拍著:“爹爹去山里打老狼了,過幾日就回來。這幾天叔父陪你玩好不好?”
“爹爹沒有我保護,能打得了狼嗎?”
欒煜禁不住笑出聲,覺得這小孩人小鬼大,古靈精怪的:“自然是等你多吃些長得快些,才能保護的了你爹爹?!?p> 南宸摟著欒煜的脖子,傻呵呵地樂個不停。
“衣服?!睙o且輕聲說著,將床上那套小衣服遞給欒煜。
南宸一抬頭,盯著無且的目光就移不開了。
這個叔叔,真好看啊!
“要這個?!蹦襄沸∈忠恢笩o且,奶聲奶氣兒地說。
“要哪個?”
“要好看的穿衣服。”
無且愣了愣,覺得快要被傻小子萌化了,又覺得這個傻小子連換衣服都要好看的人換的這個脾性,與他爹欒歌十分相似。要說南宸是欒歌親生,也不是沒可能。
剛準備伸手抱住南宸,無且又漲紅了臉:“昨夜在湖畔守了一晚,身上露水氣重,叫你叔父換吧?!?p> 南宸聽這話不高興了,撇撇嘴,眼角也耷拉下來,欒煜連忙哄道:“你也換衣服,他也換衣服。你們倆一會香香地一起去用早點好不好?”
“!”南宸睜著一雙大眼,滿是期待地盯著無且。
“好。”無且略顯無奈地點了點頭,站起身朝欒煜作了個揖,“我先換身衣服,也請師父來吃早點。”
欒煜松了口氣,招手喚來方自華一同伺候了這個顏控晚期的小祖宗。方自華給南宸穿鞋時,瞅了一眼欒煜,語氣有些不耐煩:“今日早晨正芝王的長公主來了一趟?!?p> 見欒煜沒搭話茬,只是自顧自整理南宸的袖口領(lǐng)口,方自華繼續(xù)道:“送了點桃花酥一類的小點心來,只說是小孩喜歡吃?!?p> “她來自是她愿意來,”欒煜將南宸抱到地上,又使勁拉了拉衣服,看見南宸身上衣服都齊整了,心里才高興起來,“大哥早已經(jīng)說明了對她無意,她死纏爛打也沒什么意義。即便是她愿意來續(xù)這個弦,大哥、宸兒也都不會愿意的?!?p> “那桃花酥呢?”
欒煜挑了挑眉,他對這位長公主雖然沒什么好感,但卻很知曉,正芝王的長公主是一手的好廚藝,無論是釀酒、做菜,還是做點心煲湯,都是一絕,因而對長公主沒好感并不影響對長公主送來的吃食有好感:“自然是收下吃了。”
“……”
將二人引到用餐的地方,方自華才看見五祖與無且俱在等著了,五祖端坐在右側(cè),無且侍立在側(cè),容瀠身后的張梓一攜一眾小廝手上拎著食盒。
五祖對無且道:“坐下一起吃吧?!?p> 無且并不推辭,只是坐在五祖旁邊的單桌上,抬起眼盯著容瀠瞧。
“小子容瀠。”容瀠單膝跪地,同時雙手抱拳行了個大禮,“見過五祖。見過……”
容瀠眼角余光瞥見了無且,心下一顫。
無且才去側(cè)殿換了衣服,洗了把臉,兩側(cè)頭發(fā)只用了一根綁帶高高束起,其余的黑發(fā)如瀑布般散落在腦后,一身靛青色的長袍將無且少年英武的身姿包裹的格外挺拔。
最叫人移不開眼的,便是無且的眉眼。
有一些女人般的深邃妖嬈,又有一些溫柔的味道,除此之外,是脫不開的英氣與神秘。
“我徒弟就不必見過了?!蔽遄娲蛑鴪A場,嘿嘿一笑,“老夫餓了,快些傳膳吧?!?p> “啊……是?!比轂u起身有些慌亂,連忙吩咐身后的張梓一將膳食布在桌上。說起來容瀠也不算沒見過世面,那位九重天上的殿下,容貌已經(jīng)是一等一的好了。只是眼前這位,容貌上甚至更甚欒歌一籌,氣韻上雖不及欒歌,但有著自己獨特的英氣颯爽,還透露著一絲絲地“壞”。
布好菜,南宸的小眼神又從飯菜上怯生生地往無且處飄。
無且正喝著稀粥,覺得莫名有熾熱的目光正盯著他。可惜他對軟乎乎的小朋友并不是那么在意,低下頭又喝他的粥去。
幾人正用著早點,殿外小廝朗聲道:“正芝王長公主到——”
無且并不不怎么在意這位長公主,是長公主身份貴重又如何?他還不是神邸之王的兒子,說起身份,總是他更貴重一些,只是他平時不甚愿意計較這些,也不太想引人注目,才隱藏了身份,低調(diào)在五祖身邊做徒弟。
因此,無且繼續(xù)低著頭喝他的粥。
“宋連雅有禮了。”長公主行了個禮,示意仆人將食盒散到個人桌上布菜,“五祖安好。父親先遣我來為幾位送上一點小菜點心開開胃,兩日之后自會依禮與眾神王一同來拜訪您?!?p> 欒煜歪過身子,壓低了嗓音對無且說:“這是癡纏了我們殿下許久的那位公主?!?p> 無且一愣,略挑了挑眉,仍低著頭:“點心已經(jīng)十分甜膩,還如何開胃?!?p> 宋連雅顯然沒想到無且會懟上這么一句,,有些下不來臺,又見著無且容貌耀眼一時面紅耳赤:“不知閣下……閣下……”
“我是秦放幼子秦昆?!睙o且淡淡的,從碟子里挑起了一顆花生米。
五祖?zhèn)饶俊?p> 欒煜瞠目。
容瀠驚得話都說不出。
宋連雅并沒聽說過秦昆,卻聽說過秦放。
天上地下原本共分三界,即人神魔。后來神界更名天宮,人界更名凡界,秦放人如其名,雖與天宮戰(zhàn)輸,但既已經(jīng)簽了和談書,只要不開戰(zhàn),他作為王想怎樣都可以。于是乎,秦放更魔界為神邸。天宮為免戰(zhàn)亂,也不承認“神邸”這個名字,也不為這個名字少動干戈,只持中立態(tài)度,算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秦放,就是那神邸之王。
既是秦放幼子,身份也是一人之下的貴重了。
宋連雅小小一女子,從小泡在蜜罐里長大,教養(yǎng)頗好,但卻是也沒受過什么刺激,此時已經(jīng)嚇得雙腿發(fā)軟了,只是臉上還因著良好的教養(yǎng),勉強維持著笑容。
容瀠聽到“秦放幼子”四字,已經(jīng)是吃了一大驚。論地位,自然是秦昆在五祖之上,但方才他只論師徒不論身份,也著實使人敬佩。
五祖這會兒沒想別的,他剛才連吃了三塊桃花酥,此刻有些噎著了,只是想喝口水,順帶準備將無且改口為秦昆,才欲開口,宋連雅顫顫巍巍將提著的一壇酸梅酒在五祖跟前緩緩倒了一碗:“一點酸梅酒,還請五祖不要嫌棄?!?p> 如此情況,還能察言觀色,化解尷尬。
五祖臉上笑意濃了起來,接過那碗滿飲下去。
“這次既隨我?guī)煾竵硖鞂m拜訪殿下,我便只是我?guī)煾干磉呅⊥綗o且?!睙o且捏起一枚桃花酥,嗅著身邊酸梅酒的味道有些微醺,“酸梅解膩,公主有心?!?p> 無且沒再開口,其實他還十分想再杠上幾句,譬如晨間不宜飲酒。譬如這位公主見他未曾行大禮。
只是……
宋連雅是正芝之長。亦是傳聞中,欒歌未來的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