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衡陽城前波折生，回雁峰頭是非起。(三)
胡途這樣跟在那店小二石三身后，踏入了悅來客棧的大門。
小二的腳步輕而快，行走間只是帶起些許聲響，而胡途一路風(fēng)塵，且適才遭受叢云飛一番玩弄，筋骨俱疲。故而他腳下的腳步硬而沉，行走間不免引起一些異響。他所造成的異響，在如今客棧內(nèi)的這種略有些安靜環(huán)境下，就顯得有些突兀，因而那些原本各據(jù)一桌的江湖豪客紛紛側(cè)頭注目。
當(dāng)那些江湖豪客打量清楚了胡途的樣貌形象，腦子里一陣記憶翻涌，確認(rèn)了后者并不是自己以往結(jié)交過的江湖同道，便轉(zhuǎn)回頭去不再理會。
對此，胡途心里也不在意，他現(xiàn)在也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去理會這些人。而店小二石三見怪不怪，只是左手伸出指向了偏僻角落的一個樓梯，哈腰笑道：“胡大爺，這邊請?！闭f完他便繼續(xù)前行帶路了。
胡途跟了上去，不過在他路過一張距離那樓梯不遠(yuǎn)的方桌時，聽到了這桌的江湖豪客正在低聲交談，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哎，你們說這次在衡陽舉辦的五岳劍盟大會，哪一山會贏得盟主寶座?”
其中一個穿著麻袍的漢子道：““那還用說?自五岳劍盟創(chuàng)立以來，哪次大會不是嵩山獨(dú)領(lǐng)風(fēng)騷?這一次肯定還是嵩山技壓群豪，繼續(xù)坐著五岳劍盟盟主的位置。畢竟嵩山僧道一劍夢玄機(jī)的名頭，也不是浪得虛名?！?p> 坐在麻袍漢子對面的是一個灰衣漢子。“我看不見得，五年前的那場大會，夢玄機(jī)雖然敗盡群雄，但五年來那幾個敗給了夢玄機(jī)的別山高手，諸如衡山葉知秋、泰山黃石道人之流，可是一直都在勤學(xué)苦練，準(zhǔn)備一雪前恥。而夢玄機(jī)雖坐上了五岳劍盟盟主之位，權(quán)勢滔天，卻也不得不耽于盟內(nèi)俗事，無暇專心修煉武功。此消彼長之下，夢玄機(jī)這次是否還能取勝，還留待兩說?！?p> 一個穿著白色衣袍的漢子說道：“楊兄所言極是，我可是聽說了，這次的五岳劍盟大會，華山除了派出了云飛揚(yáng)以外，還多出了一個叫做夜煩聲的高手?！?p> 灰衣漢子疑惑道：道“夜煩聲?我等還從未聽說過華山中有這號人物，不得郭兄從何得知，請郭兄明言?！?p> 白袍漢子嘿嘿一笑道：“這夜煩聲興許之前籍籍無名，但此次大會之后必當(dāng)揚(yáng)名天下。昨日進(jìn)城之時，我正巧看到了這夜煩聲與一人切磋武功，在其手上走過了一百多個回合還不分勝敗。你們猜，這個與夜煩聲過招的是誰?”
麻袍漢子與灰衣漢子道：“昨日在衡陽地頭上的高手，應(yīng)該只有衡山的葉知秋，能與葉知秋這般高手過上一百來招，這夜煩聲的武功也是不弱了?！?p> 白袍漢子笑道：“非也非也，昨日與夜煩聲對招的，乃是少林寺覺悟大師。”
麻袍漢子驚呼道：“覺悟大師?”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四周掃視了一番。在發(fā)現(xiàn)了坐在其他桌子的那些人并沒有注意到這里的異常時，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時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兩個同伴正皺著眉頭看向自己。
“呃……”麻袍漢子心道，“我不就是一小心驚呼了一聲，至于這樣看著我?都這么多年的交情了?！碑?dāng)下他便想出言解釋，忽然發(fā)現(xiàn)同伴的視線并不是看著自己，而是看向自己的身后。他連忙轉(zhuǎn)頭一看，就看到了剛才進(jìn)來客棧的那個衣裳破爛灰頭土臉的人站在不遠(yuǎn)處一動不動。
胡途現(xiàn)在心里有些小小的慌亂，雖然這時候他的眼光沒有掃過去觀察，但是想必他們此時正緊盯著自己。在聽到那麻袍漢子驚呼后他就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特別是在那張桌子的幾個人全都沉默下來之后，他就感覺有股強(qiáng)烈的危險氣息籠罩著自己。
雖然那一張桌子的三人所言談的不過是江湖上隨便一打聽就能得知的消息，但偷聽別人的行為終歸是不好的。在胡途動身之前，他的便宜泰山方家主便再三叮囑，行走江湖之時切勿私自窺聽他人隱私，以免犯了他人忌諱。
不過方家主好像還說了，偷聽當(dāng)然還是可以偷聽，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就行。不過該如何才能不引起這三人的懷疑是個大問題，忽然胡途腦中靈光一閃。他的腦袋微微后仰，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同時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撫上了額頭，左手支撐在旁邊的墻壁上，裝出一副腦子突然昏沉，以致于不得不停下來歇息的樣子。
胡途就這般動作在那里擺了一會兒，再艱難地挪動起了腳步。他走著走著腳下突然一個踉蹌，身體就倒向了那幾個還緊盯著他不放的江湖豪客所在的桌子。
看著胡途徑直地朝著他們的方向倒來，身形越來越近。那麻袍漢子伸出了一只手來，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性诹撕镜谋澈螅粕弦挥昧蛯⑵渌ぢ渲畡菪兜?。他嘴里淡淡道：“這位小兄弟走路怎么這么不小心?”
胡途腳下一穩(wěn)，便立好身形，對著方才出手相助的麻袍漢子道：“多謝這位大哥相助之恩，在下方才血路一時不暢，頭腦昏沉，故而腳下一失。若不是大哥出手相助，在下恐怕要惹上大禍?zhǔn)隆！?p> 還沒等麻袍漢子開口，那白袍漢子嘿嘿一笑道：“小兄弟獨(dú)身一人出來闖蕩江湖，莫不是身上還帶著傷?”
胡途苦笑道：“適才在下入城之時遇上一惡徒將我打傷，否則在下怎會無故失足?！?p> 麻袍漢子微笑道：“既然小兄弟身上帶有傷勢，那便不必多做虛禮，且先速速隨著石三小哥住房將息吧?！?p> 胡途再次抱拳道：“那便不繼續(xù)打攪幾位大哥，在下先行告退?！闭f完他便慢慢地挪動腳步，轉(zhuǎn)身離開這處方桌，朝著樓梯走去。
看著胡途慢慢走上了樓梯，身形消失不見，確認(rèn)了前者身上真的帶傷，一番做作不似作偽，那三名漢子方才收回了視線，繼續(xù)低聲交談了起來。
踏在二樓的木板上，樓下的人聲鼎沸仿佛隔了一個世界，胡途俯下身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心頭上的一塊大石安然落下。他賭對了，那三個漢子最終沒有對他停在那里產(chǎn)生懷疑。
過了一會兒，胡途感覺二樓的情況有些不大對勁，他暗自沉吟道：“這里好像有點(diǎn)不大對勁，好像太安靜了一點(diǎn)，對了，剛才上樓的那個店小二呢?”他連忙抬頭一看，只見那店小二石三就站在前方不遠(yuǎn)處，正一臉?biāo)菩Ψ切Φ纳袂榭粗约骸?p> 看到胡途終于注意到他，店小二石三沖著前者微微一笑，道：“胡大爺，請隨我來?！?p> 再三回憶了店小二的身形舉止，確定了他不會武功后，胡途方才放下心，但還是留了心眼，滿身防備地跟了上去。
石三左轉(zhuǎn)右拐，帶著胡途來到了二樓最深處的天字一號房門前，對著胡途說道：“胡大爺，本店現(xiàn)今只剩下這間上房，您便在此住下，稍后我便將酒菜給爺送來。”接著他嘿嘿一笑，話頭一轉(zhuǎn)，“胡爺方才為何要站在那里，偷聽另三位爺?shù)恼勗捘?”
聽著石三平常不過的言語，胡途緊繃的心神慢慢松弛了下來，這時卻聽得前者到此話音一轉(zhuǎn)，他不由得心頭一跳，面上神色瞬時一陣變幻，但他很快就平靜下來，故作鎮(zhèn)定道：“石小哥哪里的話?在下方才不過傷勢發(fā)作，故而在那里止步不前?！闭f著他的手掌收進(jìn)袖子中，暗自運(yùn)起掌式來。
胡途的小動作很明顯沒能瞞過石三這一善于察言觀色的小二的眼睛，不過他仍是面色不改，只是笑道：“胡爺莫要以為石三是在威脅于你，相反石三不過是想要與胡爺做個交易?！?p> 聽了石三的話，胡途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訝道：“交易?”
石三微微一笑道：“胡爺所探聽到的消息，想必是有關(guān)于五岳劍盟要在衡陽舉行的大會吧。”他頓了一會兒，看到胡途默默不說話，便繼續(xù)道：“胡爺雖然面容積滿風(fēng)塵之色，但是您眼睛中流露的目光依然稚嫩。想必胡爺年齡不大，恐怕還是是第一次出門闖蕩江湖?！?p> 胡途挑了挑眉，漠然道：“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有什么關(guān)系嗎?”
對于胡途的語氣，石三毫不介意，他笑道：“那想必胡爺還不知道這些無門無派的江湖漢子為什么都聚集到衡陽城的原因。五岳劍盟大會的目的除了五岳分宗之間比武選出盟主，還有一項(xiàng)對于這些江湖漢子有著強(qiáng)烈的誘惑?！?p> 胡途略一沉吟，問道：“哦?是什么?”
石三嘿嘿一笑，左顧而言他道：“胡爺在小店上房住下的費(fèi)用，都已經(jīng)記在了五岳劍盟的賬上?！?p> 見得石三這般作為，胡途眉頭一皺，淡淡道：“說吧，要多少銀錢才能告訴我?”
石三右手伸出對胡途豎了個拇指，笑道：“好！胡爺雖然第一次闖蕩江湖，但行事已然這般爽快，石三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