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就頭痛得緊。
以致后頭,梓欣究竟是如何進的屋,又是如何面色緋紅出的屋,本上仙的腦子皆因不夠用,一直未弄明白。
北笙望著那抹落荒而逃的背影,將我的手握在手心里上下摩挲著:“這個婢子不錯,還懂得何謂非禮勿視?!?p> 我虛虛一笑,半是責備半是揶揄,道:“你也不曉得將她攔下,施個記憶刪除之類的法術。萬一哪日,茶余飯后她同旁人說道,那我這清譽可就真毀你手里了。你說,到時,你要如何同我負責?”
北笙一愣,旋即一笑,蜜糖似的黏了上來:“小柒,你想讓我如何負責?”我啊了一聲,心里驀地騰出一種被自己搬起的石頭砸到腳的心酸,他正是在我這般心酸時,又將臉同我靠過來少許,“娶你,可好?”很是深情款款。
我傻了傻,便徹底傻了眼。
他大有趁熱打鐵的趨勢,又與我講了許多,講來講去,無外乎一個意思,日后他會是聽夫人話的好夫君,我大可放心的嫁。頭痛更甚。
生怕再說錯個什么字,讓他愈發(fā)癲狂,那就不叫搬石頭砸腳,那叫惹火燒身。便是他講什么,我嗯一聲,眼見他講得也差不多了,甚至偶有一兩句重復著在講,才敢打了個哈欠,推說累了,困了。
他面色一頓,駭得我將被子抱得更加不愿撒手,萬一,萬一他情緒上來,非要同我生米煮熟飯,那這被子,這被子就是我最后一道防線,緊要得很。
幸好他理智健在,只是頓上一頓,未對我下手??偹闶翘擉@一場。
大哥曾教過我,擒賊先擒王,意思是,對付敵人,速戰(zhàn)速決的法子就是先把源頭解決掉。此事因那兔子仙而起,不拿她開刀,委實過意不去。
北笙走后,我抱著被子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倘若她嘴巴嚴實,不過是鳳凰山多了一只兔子仙;自然,她若不肯,我必不強求,犯個殺戒損點修為,我還是舍得的。
第二日,我將這個意思原原本本透露給了兔子仙,她兩只眼睛忽閃忽閃,輕描淡寫哦了一聲,無話。倒與我頭回見她時的膽怯,大相徑庭得很。眉頭便皺了皺,實因再想不出更毒辣的話來恐嚇她,干脆就當她是答應了,也就不再累述多說。
兔子仙這廂解決得略略圓滿,我以是高枕無憂萬事不愁。
然則,并不。
北笙自那夜嘗到甜頭后,白日里便再不現身,只等夜半時分,照樣抹黑前來,將我搖醒了繼續(xù)懇談那夜未盡之話,從“娶你,可好?”漸變?yōu)榱幕楹罅淖铀昧纳朗?,聊得我徹底懷疑人生,徹底奔潰,徹底混亂,終是在一個朦朧不清的夜里,答應隨他去九霄云天小住幾日。且再三與他確認,不是去生生世世,只是去替他驅趕爛桃花。
提到桃花,我猛然記起山門口那株歪脖子桃樹,也不知開花否。
信天翁離開的第六日,我簡單洗漱一番后,帶了兔子仙準備去山門口看桃花,大哥捏著一頁薄紙匆匆趕來。
我方曉得,出去送帖子的信天翁剛巧回來了。
展開薄紙一看,爹爹的字跡仍是一味的遒勁有力,不愿回來的理由也是一味的自私任性。北笙的事,一切緣起于他,我原就不對他做任何指望,才讓大哥將帖子分兩份寫。我想見的是娘親。
娘親疼我,疼得略有幾分溺愛。爹爹疼娘親,疼得亦是略有幾分溺愛。用娘親對付爹爹,最是起效。
可嘆爹爹只是心大,并未老糊涂,還不忘將單獨給娘親的帖子原封不動同他的回絕信一道退了回來。
姜,果然是老的辣。
大哥愛莫能助的將我望上一望:“小柒,你這般急見娘親,所為何事?”
我唔了唔:“求娘親指派爹爹給太子殿下說個媒,好讓殿下一雙眼睛莫總在我身上轉悠?!?p> 大哥訕訕一笑,無話。
今日注定是一個收信拆信看信的糟心日子。
綏風的信送到我面前時,我剛從山門口回來,莫說桃花,便是那株歪脖子桃樹都因無人打理,讓昴日星君逞了一回惡,在我栽下第三日就曬到西天去取經了?,F下,讀過綏風的信,我方曉得禍不單行是怎么個意思。
我生了氣,不想見任何人。
子畫姐姐進來的時候,我正趴在窗臺上逗斑鳩。她手里捏著一束新開的桃花,原是人比花俏,今日卻是花比人扎眼。我扔下斑鳩,思忖著應是兔子仙叛變,同她這當家主母告的密。當下就在心里糾結,是清水煮兔子好,還是鹽焗兔子與桂花釀更配。
子畫姐姐淡然一笑,將桃花給了我,我伸手接下,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略有幾分淡薄清香,不若桂花濃厚。
旦聽子畫姐姐搖頭晃腦道:“你真真是個孩子,為了一株桃樹生悶氣?!?p> 我細細一番體會,方悟出兔子仙還是向了我,只拿桃樹搪塞她的當家主母,并未提及北笙夜會我之事,頓是轉怒為喜,覺得清香亦有清香的好。真真就是蘿卜白菜各有所愛。
這便捏著桃花歡喜去到內屋,從床頭翻出綏風捎來的書信,遞給子畫姐姐瞧。
她看罷,亦是愁容不展,與我姑嫂同了心,大罵綏風糊涂。罵得我頗感欣慰,好生開懷。
眼見我這情緒已回溫不少,子畫姐姐方提起裙擺卷了書信同窗臺上的斑鳩逗了一會趣。直說這斑鳩不錯,末了,方問我作何打算?
我倚在墻角一張老藤椅里,嗅著桃花正是愜意,被她這一問,不得不做一番思量。
前頭我已答應北笙要去九霄云天,倘若我此刻不留一絲情面將話一味的往狠里說,反倒不利我尋理由再去。就道:“綏風再不正經,也是長輩,他攛掇兩位爹爹讓我可先婚嫁后修神元,很失長輩風范,然兩位爹爹卻無有反對,可見,這失長輩風范的不僅僅是綏風。唉,我又豈能獨獨為難綏風一人?”
子畫姐姐甚是贊同。
我低下頭去,繼續(xù)擺弄桃花,臉上裝得仍是那般的不經意,又道:“九霄云天是個什么樣子?姐妹里頭,也就我還沒一睹真容的命,眼下,若是趁著這個由頭,去九霄云天逛逛,不知妥還是不妥?”話音剛落,一朵桃花就被我生生拽下捏在了手心里。
子畫姐姐唔了一聲,口里說著要同大哥商榷商榷,臉上卻一副主意已定的神情,我估摸著,我這裝腔作勢的本領已然是大有長進的,都可拿來蒙騙子畫姐姐,亦是不簡單。
兔子仙頭一個跑來同我討喜,問我是否可將她一并帶上。饒是她不提,我也不放心讓她留在鳳棲,自是要帶的。
她左右一通感激,話一下子多得比屋外的知了還要聒噪,我略有點適應不來,三言兩語就將她打發(fā)回去收拾行囊。
走了鬧騰的兔子仙,我心情晴好的又開始同斑鳩逗趣。
這家伙甚是有趣,被我隨手拽下的那朵桃花,此刻正被它用翅膀攏在嘴下吃,且吃津津有味。想我這幾日彎腰駝背為它翻了多少土堆,才挖得一點肥蚯蚓,它還愛答不理。以是難養(yǎng),竟是好養(yǎng)。
我大方將整束桃花統(tǒng)統(tǒng)拽了,隨意撒在屋檐下,它果然不用籠子束著也不逃,只管埋頭吃桃花。
這鳥,莫非也是一只傷情的鳥?
我雙手支臉,暗自琢磨道。
兔子仙跌跌撞撞沖過來時,帶起一陣疾風,吹亂了屋檐下的桃花,斑鳩受了驚,翅膀一揚,飛跑了。
“小柒公主,他,他……”
兔子仙全然不知自己已經犯下一個天大的錯,手指內庭同中庭相接的長廊,寥寥幾個字,說得驚慌失措。
我蹙了蹙眉,正要同她講,我的斑鳩被她嚇跑了,要么,替我將這只傷情的斑鳩尋回來;要么,她就做一只傷情的兔子將這一地桃花吃了。
然我這話到底還是未說出口,伍子墨一臉失意出現在兔子仙手指之處,“小柒,你這樣做,可是為了氣我?”問得很是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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